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見九成祥

「第幾次了?」梁辛撐臂扭腰,煞有介事地活動著身體,準備下一次天上人間。

天嬉笑算的清楚,聞言後立刻回答:「再就是第九次了。」說著,移動腳步,與大小活佛一起走到梁辛身邊,又繼續道:「屬下斗膽,在這幾天里為宗主卜了一卦……」

梁辛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道:「怎樣?大禍還是大福?」

天嬉笑笑道:「與福禍無關,我卜的是數運,宗主見九成祥,遇九而順,這第九次施展神功,從命理上講,成功的可能是極大的。」

見梁辛大喜,天嬉笑又趕緊補充了句:「命理的學問淵源,屬下只懂些皮毛,算得未必就准,宗主聊且一笑就好,也不用太當真。」天嬉笑謹慎,生怕梁老三現在興高采烈,待會沒能出去又惱羞成怒。

別說天嬉笑的卜卦本領,就是他師父老不死,不還是死在精心算出的、於自己有大吉大順的八月十五。

梁辛哈哈一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沒再多說什麼,開口低吼了一聲,身法、執念……天下人間隨之而起。

梁辛讓位、大活佛入位、繼而針斗、乾坤挪移……

東籬先生面帶微笑,等在繭子外面,每次梁辛試圖突圍,他都這副樣子:心中期待,而面如平湖。

但是片刻之後,老先生的笑容變得僵硬了。

天上人間乾坤挪移,帶著梁辛、天嬉笑、大小活佛於他們的立足之處消失不見,可這次和以往不同……他們沒從另一個地方出來,而是消失不見。

繭子之內,不過三四里的方圓,東籬站在破口處對其中的情形一目了然,不見梁辛等人。

可繭子之外,也沒有他們的影子。

歡喜的聲音略顯驚惶,問東籬:「他們、他們出去了?」

東籬不答,目力與靈識發揮到極致,想要去追探同伴的蹤跡,可又哪能追得到一絲氣息。

老先生又驚又怒,猛地長嘯一聲,展開身形圍繞著繭子迅速遊走,逢土破遇石碎,一邊吼著梁辛的名字,一邊如電穿梭,搜索著眾人的下落。

歡喜也被嚇到了,跑到破口前眼巴巴地等待著,一直等了半晌之後,東籬又回到繭子的入口旁。

小和尚吞了口口水,問道:「找到他們沒?」

東籬微微一搖頭,並未回答什麼,先施法傳訊,將此間的異狀通知外面的諸多日饞高手,隨即背負雙手,邁開雙腿,竟一步踏入了繭子之內。

歡喜大吃了一驚:「你、你、你怎麼能進來,進來就出不去了,哎!」

東籬不去理會他,而是緩步而行,仔細查探著繭子的內壁,特別是梁辛等人消失的地方,被他檢查了良久。

足足過了快一個時辰,一無所獲地東籬才回到歡喜跟前,露出了一個慈祥笑容:「到底怎麼回事?」

小歡喜有些莫名其妙,繼而恍然大悟:「你是懷疑我搞鬼?我又哪有這樣的本事?」

東籬笑得親厚:「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問你。巧的是,你不肯和他們一路走。」說著,他頓了頓,突然岔開了話題:「三百年里,我在修真道上查出了五十多樁案子,既然是查案,抓到疑犯或者涉案之人,難免要用些手段,來逼問口供,我運氣不錯,沒遇到一個真正的硬骨頭。」

「硬骨頭」三個字,東籬稍稍加重了語氣,他當年查的案子,牽扯都不小,被他用刑逼供的也都是修真道上的高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要從這些身懷大本領的犯人口中撬出真相,需要的手段何其犀利。

歡喜退後了兩步,小臉都被嚇白了。

東籬毫不在意自己「進得來出不去」,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一絲變化,從容且和藹:「我也不敢確定什麼,可你的嫌疑不算小,我總不能不來查一查。你看,我都進來了,決心和誠心,也就不用再啰嗦了吧?」

歡喜哭了,眼淚噼里啪啦地向下掉:「你冤枉我。」

東籬伸手,輕輕摸了摸和尚的小光頭,柔聲道:「莫哭,莫哭,天下事就是如此,談不到冤枉或者不冤枉,可力弱之人,是一定會受委屈的。不過你看,我不是已經遭報應了么,再也出不去了……」

明裡有眾人所託,留下照看梁辛;心中則惦記著梁一二的知遇恩義,早就打定主意要保梁辛一個平安。眼前的怪事,雖然和東籬沒有一點關係,更遠超他的能力之外,可東籬的性子外柔內剛,滿腹狂傲,眼睜睜地看著梁辛消失,他又哪肯置身事外。

大半個時辰之後,青墨和柳亦最先趕來,在繭子的破口前與東籬見面,後者先又梁辛的情況仔細解釋了遍。

柳亦的臉色陰沉,事情匪夷所思,可結果又明明白白:天上人間,梁辛等人突然消失不見。

青墨的小臉也驚疑不定,嘴裡喃喃念叨著不可能,目光轉動里,無意中看到東籬先生的長袍上斑斑點點儘是血跡,一愣之下,這才反應過來,老先生此刻竟然是在繭子之內。

東籬明白她的疑惑,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側身讓開入口,伸手指向不遠處已經沉沉昏迷過去、在夢中卻仍發抖抽泣的小和尚,嘆道:「我冤枉這孩子了。」

青墨滿眼心疼,不知該說些什麼,柳亦卻只張望了一眼,就不在去關注,對東籬點了點頭:「辛苦先生了我這便出去,招呼同伴找人。」

梁辛消失不見,也沒準是魔功出現了什麼異常,讓他遠遠的掉在了外面。

雖然前面幾次他施展的天上人間,不論方向,移動起來都從未超過百丈,這次被遠遠「扔出」幾千里的可能性極小,可也不是沒有。

說完,柳亦甚至都忘了和青墨招呼一聲,轉身離開蜀藏,出去發動人手,尋找梁辛。

梁辛不知道小歡喜因為他受了委屈、吃了大苦……

不久前,他施展天上人間,魔功先成形、再脫變,這個過程感受起來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片刻功夫乾坤挪移結束,咕咚一聲,梁辛和三個同伴從半空里「掉」了出來,不等摔落在地,他就撐開眼皮,望向周圍。

映入眼中的,終於不再是繭子內的柔柔白光,隨即身體著地,背脊上傳來的感覺,也不是繭子內壁的光滑、堅韌,而是土石的堅硬、嶙峋,硌得他後背生疼。

梁辛霍然大喜,顧不上「讓位」時亂流留下的傷口,身子一挺縱躍而起,低頭細看,腳下果然是地面泥土和石頭混在一起的大地。

可很快他就發覺不對勁了,從繭子里出來是絕不會錯的,不過他們踏足的地方,卻不是蜀藏深處……

腳下雖然有地面,可眼前卻沒有去向,運足目力向四周望去,無草無木無水溪,身前的大地,只有無盡斑駁且猙獰裂隙、和一塊塊突兀嶙峋的巨石;而頭頂上天空黯淡,無盡沙塵漂浮遮蔽蒼穹。

視線之內有隻滿眼昏黃,沒有繭子,更沒有東籬先生。

的確是脫困了,可這又是個什麼鬼地方?

其他幾位同伴也都發現了異常,天嬉笑俯身去觀察泥土,小活佛身形一振飛上了半空。

很快,天嬉笑就站直了身體,對梁辛回報:「這裡的泥土堅硬得不像話,比著繭子周圍的土石還要更結實。」說著,翻手亮出金錢劍猛擊地面。

火星迸濺,金錢劍的全力一擊,竟連一絲痕迹都沒能留下來。

天嬉笑並未就此收起法寶,而是將金錢劍護在身邊三丈之內,目光里儘是警惕:「此地莫名其妙,宗主千萬小心,說不定會有兇險。」

說話的功夫里,小活佛也落回地面,咋舌道:「飛上去著實吃力,這裡的天,沉重的很。」

梁辛納悶:「天沉重?」

小活佛向上一指,說的話詞不達意:「天上飄浮的那些塵土,不是沙子。」

梁辛靠身體感知來警戒四周,不耽誤動腦筋:「啥意思,塵土不是沙子?」

一向都滿不在乎的小活佛,臉上少見地現出了凝重:「不是沙子,也不是塵土,那些東西都是……厚土靈元,濃厚到了極致,所以變得肉眼可見的土靈真氣。」

梁辛對法術、靈元的所知甚少,天嬉笑卻見識廣博,全能明白小活佛這句話的分量,驚愕道:「此話當真?」

小活佛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應道:「不信自己上去看去。」

天嬉笑本來正準備施法飛天,聽到小活佛的話倒不好意思去了,愣了愣,訕訕笑道:「信的,信的……」

小活佛不理他,喚過憨子一起動手去夯擊地面,不料就憑著他和大活佛的合力,竟也無法讓地面破開哪怕一個小小的口子。

堅硬到無以復加的大地、返璞歸真還原成本態的土靈天空,天嬉笑眸子晶亮,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這裡是土行的極致,算得上是真、真土境了,中土上可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

從繭子里出來,就掉進一片「真土境」,再回頭看看,哪還有繭子的蹤影,他們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

「乾坤挪移」居然挪出了這樣的結果,任誰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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