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只問四字

曲青石從來都不捨得對妹妹扳臉,只是搖頭苦笑:「先前不是說好不來的么,怎麼又跑來了?」

青墨揮手拍了拍輾轉神梭,喜笑顏開。

依著她的性子,八月十五這場大熱鬧又哪捨得不來,不過最近大司巫出關了,小丫頭不敢亂跑,從草原到東海,要憑著青墨自己的修為,日夜不停玩命趕路,來回也得十幾天的功夫,這才勉強又勉強地說不跟著參與了。

可她得了輾轉神梭這件彈指千里的寶貝,事情也就不一樣了,自從拓穆傳下口訣之後,青墨就開始每日每夜的練習運用,就為了能趕上這場聚會。

而神梭本身也易學易練,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里,青墨就勉強上手了,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至於那棵天地歲,她已經交給了師父,大司巫正在「研究」,暫時還沒有結果。

青墨把事情三言兩語交代清楚,跟著又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笑道:「趕著天亮之前我就得回去,你們趕緊的,咱先打誰?」

別人都沒說啥,只有瓊環,好像找到了知音似的,用力點頭附和……

梁辛的心思還算細密,見了青墨,在高興之餘又拱出了一個疑問:「你怎麼找到這個小島的?」

在赴會之前,別說青墨,就連梁辛、曲青石也沒問過三宗聚會的具體所在,只知道東海千里的一座小島上,如果不是與瓊環等人同路的話,就只能到了附近再搖鈴聯絡柳亦,請他出來接應。

青墨粗中有細,知道有的話不能明目張胆的說出來,先揮手布下了座隔音結界,這才得意笑道:「來之前我先去了趟離人谷,得了大祭酒的指點,才尋到此處。」

梁辛咦了一聲:「大祭酒又怎麼會知道這裡?」

不等青墨再說什麼,曲青石就搖了搖頭:「這些小事情都回頭再說吧,還有兩個魔君等著你去對付。」

青墨哦了一聲,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神神秘秘地說:「離人谷里出了件怪事!」

剛還風輕雲淡的曲青石立刻眼角一抽,追問:「怎了?」

「前陣子木妖又哭又笑,足足鬧騰了好幾天,然後跑不見了,大祭酒托請咱們代為留意來著……」

曲青石聽說大祭酒沒事,神情又復輕鬆下來,對著梁辛點了點頭。

梁辛也不再多想什麼,對著一眾同伴正色道:「兩個冒牌貨,我的事,你們別插手。」說完邁步而出,離開了青墨的隔音結界,望向老不死:「怎麼,你家的魔君還未到么?」

不老攤開了雙手,笑道:「早都說過,該來時他老人家自會現身,你要是有什麼事情想問,我或能代為解答。」

梁辛點了點頭,又望向長春天:「你們呢?我有事情要問,是你來答,還是你家的那位魔君來答?」

長春天笑得挺隨和:「他老人家身份尊貴,性子淡薄,怕是懶得理你,有話還是問我吧,還能活得長些。」

梁辛也笑了,大方地一揮手:「成啊,誰來回答都無所謂,只要能答得出就好。」說著,梁辛笑得更輕鬆了:「老不死家的魔君,該來的時候就會來;長春天家的魔君,身份尊貴性子淡漠……」

說到這裡,梁辛猛地跳了起來,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上,轟然一聲,石屑翻飛!

彷彿走火入魔似的,就那麼毫無徵兆地,梁辛神情陡然猙獰,一拳之後再抬頭時,額頭青筋扭曲,雙目赤紅如血:「只怕來不及的人,哪個會放出『該來時便來』的狗屁?五世重修、被妓女娘親的一句話毀掉道心的人,又還會講究身份、裝模作樣?!老魔君為人,喜則笑,怒則罵,五世活過最終煉來的是一副真性情,不是學會去裝聾作啞不吭氣!」

冷漠老者終於抬起了頭,雙目如古井無波,靜靜望向梁辛,看不出有一絲情緒。

梁辛回瞪著他,口中卻嘿嘿嘿地怪笑了起來:「還不動手?因為還有個冒牌貨沒到,生怕與我鷸蚌相爭,老不死漁翁得利?嘿,忍辱負重,可不是魔君的性子。」說到這裡,梁辛的笑容陡然提高,星魂之力充斥其間,震耳發聵:「我氣的,不是你們冒充魔君,而是你們以為自己是魔君,可實際卻扮成了王八!一個是遲遲不到的慢王八,一個是縮頭縮尾的悶王八。」

梁辛突然「發瘋」,就連青墨都嚇了一跳,琅琊卻還鎮靜得很,拉著青墨的手輕聲道:「無妨,天下人間講求至情至性,梁辛要翻臉,要引動魔功,就應該如此,正常的很。」

青墨還是皺著眉頭:「不是有心魔笛子么,又何必這麼急赤白臉的……」她先前布下的隔音結界仍在,這道法術實用得很,聲音可進不可出,既不影響看戲,又無需忌諱什麼,可以隨便議論。

琅琊一笑,明眸皓齒:「他要替老魔君正名,要靠自己的力量施展將岸絕學,估計不會動用那隻笛子的。」

此刻人人都把心思集中在梁辛的身上,就連平時心思縝密的曲青石、柳亦兄弟都忽略了一件事,琅琊對「天下人間」的了解,恐怕不遜於梁辛!

梁辛異常暴躁,彷彿被斬斷尾巴的犀牛,正從鼻孔間喘著粗氣,隨時都會爆起傷人。

從梁辛的怒罵之中,任誰都能聽得出,他與老魔頭將岸淵源深厚……

不過老不死的神情依舊輕鬆,將岸早已失蹤千年,不可能再有傳人,自家魔君是假的,現在這個跳出來「打假」的小子,也未必就是真的,當即搖著頭笑道:「照你的說法,不懂審時度勢,不懂運籌帷幄,堂堂魔君豈不是變成了草包莽漢?」

說著,不老轉頭去望長春天,滿打滿算是兩人相視一笑,再繼續出言譏諷,不料長春天卻在皺眉凝思,並未去理會他。

與不老不同,長春天始終篤信將岸仍在人間,更耗時百年去追查魔君下落,最終功虧一簣,清涼泊也貨真價實地發生過一場巨變,再聯想到琅琊與梁辛之間關係頗為親密……念及此,長春天抬眼望向琅琊。

琅琊何其聰明,馬上就明白了長春天的意思,迎著他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輕輕說了兩個字:「真的。」

不說還好,一說長春天更狐疑了,就連他也分不清琅琊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梁辛才不去理會長春天的疑惑,而是追著不老的話斥道:「就算千年前,他老人家也不曾真箇去做邪道之主,更不會糾集手下整合勢力,『魔君』二字也不過是同道尊稱罷了。此刻他若還在人間,看天門不順眼早就直接殺過去了,哪會煞有介事來和你們玩這一統三宗的家家酒。審時度勢?運籌帷幄?在他眼中都是狗屁,他一生所求不是權勢、不是勝負,而是性情!將岸絕學天下人間,歸根結底便是由這『性情』二字而來的!」

說著,梁辛頓了頓,不再鏗鏘斷喝,換而陰聲冷笑:「一家一個魔君,人人都有將岸……既然是將岸,總得知道什麼才是『天下人間』,兩位,我要問的便是這四個字了。」

長春天此刻已經回過神來,別說面前的只是個普通青年,就算是將岸本尊,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死撐到底了,聞言笑道:「好傢夥,還當是激辯斷案,原來摸底探功法來了。無妨,你想知,我便說。反正你學不去、防不住,待最後還是死路一條。世人只道『天下人間』是一樁功法,謬之極矣,真正的天下人間,其實是……一件法寶!」

梁辛的眼珠子更紅了,忍了又忍,總算沒罵出聲,容對方繼續向下說。

長春天好整以暇,繼續說道:「天下皆知,老魔君五世為人以求破道,最終卻被引出心魔,道心崩塌……莫說我輩弟子多有宗師高手,就算剛剛入道的娃娃也知道,修天修仙,道心尤為重要。就算是大羅金仙,若道心不再,也沒有神通可言了。老魔君他道心塌了,修為也就……」說著,長春天搖頭,輕輕嘆了一聲,隨即他又把語氣一轉:「不過,機緣巧合之下,他老人家又尋得了一件寶物,雖然修為不再,可憑著這件寶貝,仍叱吒風雲,奪盡天下高手!」

道心喪、修行毀,這是天下修士皆知的常識,當初將岸的情形曾讓眾人大惑不解,憑著將岸的性子,自然也不會去掰開揉碎地去解釋,由此也引來了無數猜測,長春天此刻所言,也是當年的猜測之一,倒是中規中矩,合理的很。

不用等梁辛開口,老不死就饒有興趣地追問:「是什麼寶貝如此神奇,能讓一個修為盡喪之人,登上魔君之位?」

長春天微笑回答:「玲瓏玉匣。」

四字之後,便是哄的一陣驚呼,所有人都被長春天的答案驚到了。

不老宗、長春天門徒的低呼里,驚訝且駭然;可纏頭宗眾人的呼聲和他們略略不同,驚訝是沒錯的,但卻是笑的……又驚又笑。

長春天皺了下眉頭,打量了老蝙蝠等人幾眼,不明白這群妖魔鬼怪為什麼又要笑。

老不死沒去管其他人,伸手指向冷漠老者,又追問了句:「他得了玲瓏玉匣?」

長春天面色從容,點頭應道:「若非玲瓏玉匣,天下間哪還有如此神奇的寶物,能助老魔君誅殺無數大宗師?」

老不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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