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邪王大殿

迷離淵惡戰時,白狼不過還是個二步修士,修為低得不值一提。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修為太低,還沒能達到斷滅凡情的境地,再加上天生膽大,顧念著同門義氣,等不及前輩高手趕來,一個人悄悄潛入了戰場。

一路上,處處都是神通鬥法的痕迹,巨石崩斷古木殘碎,勉強聳立的巨樹上不時滴下濃稠的血漿……許多高深修士雖然已經死去,可散落在四處的殘肢還保留著本能的反射,斷臂上手指微微的顫抖著、無頭的腔子費力的掙扎,還有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看到白狼之後,居然眨了眨眼睛,扯出一個微笑。

白狼的聲音沉緩而有力,他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之中,若仔細傾聽,便不難發現,他的聲音之中,還隱藏著幾分恐懼。

悄無聲息的死寂、激戰後的慘狀,讓邪氣凜然的迷離淵,又平添了幾分凄迷!饒是白狼平時膽大包天,那時也不敢多看,循著前人留下的記號與惡戰的痕迹,腳步匆匆縱躍急行,途經幾處大的戰場,慘狀更不可言喻,直到一天之後,他終於看到了迷離淵的門宗核心,法壇所在之地,一座原本恢弘凜冽,而此刻卻搖搖欲墜的邪王大殿。

大殿門前,無數屍體橫陳,看裝束大都是邪教弟子,他們集結於此做最後的抵抗,最終兵敗慘遭屠殺。

一陣陣嘈叱喝、法咒、神通呼嘯聲,從邪王大殿中隱隱地傳了來,白狼反而鬆了一口氣,看來大殿中還有邪道餘孽,雙方仍在廝殺。既然在打架,身為三個領軍人物之一的大師兄就應該無恙。只不過白狼有些不明白,他們為啥不再向外傳訊,更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樣的邪道高手,能在三個十三蠻手上堅持這麼長時間。

白狼加快腳步,開始穿越被屍體鋪滿的道路,向著邪王大殿趕去,剛走了一小半路,鞋子和褲腳便被血漿徹徹底底的浸透了,腳上黏糊糊的異常難受,就在這時侯,大師兄中元的笑聲,清晰地從大殿中傳出:「邪王授首,從此天下間,再沒有『迷離淵』這個字型大小了,諸位同道辛苦!」

跟著,便是一陣響亮的歡呼聲。

白狼又是驚喜又是沮喪,驚喜的是大師兄又打了一場大勝仗;沮喪卻因為自己竟只差片刻,沒能看到大師兄狙殺迷離淵邪王的精彩一戰。當下他也扯開嗓子在外大聲喊道:「恭喜大師兄,恭喜諸位前輩,攻克迷離淵,功在千秋……」

不料,他的吉祥話還沒說完,歡呼聲就突然消失,繼而大殿中又傳來了一陣嘈雜,法咒念唱、飛劍呼嘯、叱喝咒罵……似乎邪王沒死,躺在地上歇了會,之後又跳起來和正道中人重新打過。

白狼只聞其聲,卻因為距離尚遠看不到大殿里的情形,也不再多想什麼。更不顧的腳下的屍體與血漿,放開速度,就踩著一具具屍體躍向大殿。

而不久之後,大殿中再度響起了大師兄中元的斷喝,可就是這道斷喝聲,讓白狼在瞬間如墜冰窖,全身的汗毛盡數乍立了起來,一下子呆立原地,再不敢向前邁進一步了!

「邪王授首,從此天下間,再沒有『迷離淵』這個字型大小了,諸位同道辛苦!」

卸甲山莊大師兄,十三蠻老九,中元先生的兩聲斷喝的內容一字不差,就連語氣聲調、抑揚頓挫、聲音里包涵的狂傲與虐戾,全都分毫無二!

其後,又是歡呼聲,歡呼完畢,激斗聲再起……

恍惚之間,白狼只覺得時光倒流了,剛剛聽到的一切,又重新聽了一遍!這讓他如何能夠不驚。可回頭看看,自己實實在在的正站在滿地屍體之中,試著後退了一步,距離邪王大殿也更遠了些。

又過了一陣,中元第三次斷喝「邪王授首,從此天下……」第三輪歡呼和激斗的響聲,也隨之而來。

繼而,第四輪、第五輪……同樣的聲音一次次的輪迴著。從不遠處的大殿里傳出,白狼也終於明白了:時間的確在倒流,一次又一次,不停的輪轉著、重複著正道高手擊殺迷離淵邪王前後的一個片段,差不多一盞茶的光景。

只不過這重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止的輪迴,只限於迷離淵大殿之內,白狼距離它還有數十丈之遙,並不受影響。

說到這裡,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鄭小道,挺有些不好意思的插口道:「你只是站在原地聽?為何不再走上前,去看看大殿里的情形,不敢了?」

白狼並未發怒,反而苦笑了起來:「不是我膽小怕死,而是、而是邪王殿中的題目實在太大了,時光倒流、輪迴,事關宇宙!」

宇宙。不光是修士,幾乎是稍有知識之人,都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宇為天地四方,無限空間;宙為古往今來,無限時間。

宇宙二字,便是空間與時間,是全部,是一切。是所有的所有。即便對於修士而言,「宇宙」是高高在上的大概念,比著天道還要更龐大,更永恆,對於正統出身的白狼而言,這兩個字實在太大了,大到他無法想像!

有人聲音清脆,三言兩語,替白狼給梁辛、鄭小道這幾個「無知之輩」簡述宇宙之意,可梁辛甚至分不清正在開口解釋的,究竟是秦孑、青墨還是齊青。此刻在他的胸腹間、腦海中,早被無盡驕傲充塞。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乾爹的天下人間,對於修士而言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義,即便見過他出手的人,大都也只當老魔頭的「來不及」,是一門類似定身術的神通,就連親歷這道神通的朝陽、丑娃娃等人也不曾察覺,老頭子改變的是時間,是宇宙二字中的「宙」。

這就好像,其他的修士,還在用桶子打水去灌溉莊稼,可義父卻找到了催雲布雨的法門!有了、有過這樣的乾爹,傳承了這樣的絕技,梁辛又怎麼能不開心驕傲。

當時的白狼,的確不敢再向著邪王殿前進半步了,不是他膽子不夠,而是徹底被前面發生的事情震懾了心魄。在他眼中,宇宙是亘古不變的規律,它不會也不能被改變。可不遠處的大殿中時間反覆輪轉,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那不久之後豈不是要天崩地裂了?

白狼的聲音在緊張之餘,也帶出了幾分笑意,似乎也覺得自己當時的念頭有些荒唐:「在道理上確確實實就是這樣,一旦時間被改變,空間也會隨之紊亂,宇宙失去了平衡,便會轟然坍塌。不過我當時沒有想到,前方的時間出現了錯亂,但是卻被牢牢限制在邪王殿之內。」

邪王殿中,「宙」被改變,可「宇」也被改造、適應了「宙」。這一座邪王殿在當時已經遊離於天地之外,自成一個小小的宇宙,根本與外面無關。

白狼緩緩訴說著迷離淵中的詭異情形,偶爾從現在的角度上,來指點或者解釋一下。就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這番「宇宙」之說,對梁辛參悟天下人間,有著多大的啟發。

本來這些話應該是乾爹來告訴梁辛的,可官道之戰來得太突兀,將岸化身天地……來不及!

白狼呼出了一口濁氣,繼續說起當時的情形:「邪王殿反覆『播放』著那一段聲音,大師兄和一群高手前輩都被困住了,我卻站在血泊之中呆若木雞,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既不敢上前,又不想逃跑,全然不知該怎麼辦,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出了些不對勁,歡呼、激斗聲都沒什麼,可大師兄的那一句斷喝,其實……」

每隔一盞茶的功夫,中元就會斷喝一句「邪王授首……」,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中,乍一聽上去並無任何區別,可聽的久了,白狼終於發現,每次斷喝,比起上一次在語氣之中,都會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之意。到白狼察覺有異的之時,中元的那句斷喝,雖然還是一字不差,可其中早就沒有了暢快與豪邁!

這便說明,身處時間輪迴中的中元,早已發覺了不對勁,正在以聲貫法,想要掙脫桎梏,只要他能喊錯、吞掉、甚至停頓下一個字,讓重複無法繼續,便會擊潰這輪迴。

果然,就在白狼恍然的同時,大師兄中元,用盡全部真元,在自己的斷喝中硬生生插入了一聲壓抑的悶吼,聽上去就好像一隻小蟾蜍,被人突然踩住腦袋而發出的叫聲。

悶吼之後,偌大一座邪王殿,猛的在白狼眼前跳動了一下,旋即淬厲的白色光芒,自大殿內暴射而起,轉眼湮滅一切,白狼只覺得雙目如刺鋼錐,疼的慘叫了一聲,一頭栽倒在地,耳中卻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聲音,沉甸甸的寂靜壓得他幾欲噴血……

片刻之後,白狼只覺得雙肩一緊,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拎了起來。

白狼的雙眼被強光刺傷,睜得溜圓卻什麼都看不到,還以為自己已入幽冥,被陰差給抓住了,心裡琢磨著換了個地方,不知道這時候報上「卸甲山城」的名號好不好使,黃泉幽冥算是正道還是邪道?

正胡思亂想著,對方伸手一拍他的額頭,笑道:「想不到,你膽子倒不小!」

白狼有點莫名其妙,死還分膽大膽小?跟著又覺得陰差大人的聲音有點耳熟,跟他大師兄似的。略作猶豫之後,白狼還是小心翼翼的說了句:「給大人請安。」

認錯了大師兄,最多挨兩句罵,認錯了陰差,沒準得挨個油鍋,後果差異懸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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