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丹鳳朝陽

一車四個人,三個滿腹心事。梁辛誰也不敢打擾,老實巴交的抱過羊角脆,拍著小猴的腦袋哄它睡覺。

將岸這一番思索,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回過了神來,開口問道:「磨刀兒,為父的『天下人間』,為何凡人不能學?」

梁辛想也不想,立刻回答:「凡人雖然沒有道心,但是也沒有基礎真元,身體的強度達不到要求。」

將岸點點頭,繼續問道:「不提天下人間,只提這第一階段的身法呢?凡人能不能學?」

梁辛這次琢磨了一下,才開口:「單說身法的話,也是學不到的。」

將岸所創的獨門身法,在最初時要依靠的,是身體對外界的敏銳感覺。

梁辛能練成這種身法,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曾經有過五年的練氣基礎。修習土行心法的時候,真元流轉,梁辛的身體也得以改造。在很大程度,他對外界感知的敏銳也得以提高。

同樣是在千煌的雷雲之下,梁辛能施展身法從容應對,是因為天雷未成型時,他的身體就已經有了感覺,繼而本能的去躲避;可如果是普通人,身體就算再怎麼本能、協調,無法提前感覺天雷線路,也只有死路一條。

將岸點頭:「不錯,就是這個道理了。可是,如果有一種法子,能把身體對外界的感覺提升起來的話……」

協調、本能的反應是可以訓練的,但身體對外界的感知與生俱來,想要提高就非得修真不可。

梁辛眼睛一亮:「如果能有這樣的法子,您老的身法,天下凡人,人人可學!」

將岸卻搖了搖頭,笑容里有些殘忍:「我這法子是剛剛想出來的,就算真有用,也不是普通人能學到的!」說著,伸手撩開馬車的側簾,伸手對正在馬車側前方縱馬疾馳的聾子青衣指指點點,笑道:「回頭,回頭……」

老魔頭指的青衣正是熊大維,熊大維跑在他們前面,耳朵又聾了,聽不到身後的動靜。根本不回頭,自顧自的催馬前行。

將岸說了七八聲回頭,篤定的笑容漸漸僵硬……梁辛也把腦袋伸出來,看著熊大維的背影,對著乾爹呵呵笑道:「熊大維聽不到的,您老到底幹啥呢?」

老魔頭神色尷尬,冷哼道:「他何止聽不到,他還是個十足傻蛋!」

梁辛替熊大維冤枉:「可不能這麼說,這幾個青衣都是真正的好漢子……」他的話還沒說完,前面的熊大維突然轉回頭,神色間有些疑惑,隨即放慢了速度,與梁辛並排,操著模糊而生硬的語調:「大人找我有事?」

將岸霍然發出一陣痛快無比的大笑聲,梁辛卻更糊塗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說你?」

這便是身體的敏感了!

不光是機敏警覺的青衣,就連普通人,有時走在街上,也會莫名其妙的感覺身後有人注視他。熊大維聽不到聲音,但是能感覺到背後正有人在看他、議論他,這才回過頭來。

大笑聲中,將岸對著熊大維揮揮手。示意沒事,拉著梁辛一起縮回腦袋:「剛才咱們和秦孑說話的時候,有一匹拉車的馬,不耐煩的跺了幾下蹄子,四個聾子青衣幾乎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這件事落在我眼裡,就變得有趣了。你說,他們是感到了蹄子砸地的震動,還是感到了馬兒的焦躁?」

說著,將岸又笑了起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不用耳朵,只靠身體的感覺,就發現了身後的動靜!」

柳亦的反應最快,眉毛一挑,追問道:「您是說,因為聾了,所以身體變得敏感了?」

曲青石的眼睛,習慣性的眯了起來,梁辛有事沒事總喜歡眯眼睛也是和他學的:「這幾個青衣都是我的部下,為人本來就機警的很,手上的功夫也很不錯。」說著,側頭看了看柳亦,認真的說:「都比你能打!」

最初兔幾丘上百多名青衣,人人都是曲青石的心腹愛將,毫不誇張的說,他們都是從鄞州數千人字青衣中挑出來的精銳。而最後,這群精銳也只剩下了六個。

熊大維等人能活到最後,靠的絕不單單是運氣。

柳亦笑的挺厚道。舅舅說啥就是啥。

將岸點點頭:「這便是了,自幼習武,為人機警,底子本來就不錯,耳朵聾了之後,身體的感覺更容易被調動,只不過……還不夠!」

梁辛現在已經明白義父的意思了,滿臉都是苦笑:「還不夠,光耳朵聾了還不夠!」

將岸點了點頭:「想要徹底把身體的感覺提升上來,還要刺瞎雙眼、用火炭將鼻孔燙實,所以說,我的這個法子,也不是普通人能學到的。」

這麼殘忍的辦法,就算熊大維同意,梁辛也不會答應,皺眉道:「要是用黑布蒙上眼睛,用竹夾夾住鼻子……」不等他說完,將岸就搖頭道:「不行,如果眼睛鼻子還在,即便蒙住,主人也會情不自禁的去依賴,明知道看不見,仍舊會使勁去看。身體的感覺還是無法得到鍛煉,沒用的。」

而柳亦也一本正經的開口:「老三,照你的法子,以後你手下這六大高手,頭戴黑布,鼻掛竹夾,殺氣騰騰的一出場……」柳亦再也說不下去了,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曲青石正準備鄭重開口,結果也沒忍住笑了起來,這種笑話就怕去想,現在曲青石几乎已經看到了壯得像堵牆似的熊大維。按照梁辛的打扮時出場的樣子,笑的愈發不可收拾了。

直到半晌之後,曲青石才勉強止住笑聲,對梁辛父子道:「我在鄞州做僉事的時候,聽說草原巫士之中,有人會一種叫做『催眠』的奇術,受術者會完全依照巫士所言,去做任何事。」

一經提醒,將岸也想起了這門奇術,一拍大腿,笑道:「不錯!把這個給忘了,可以找巫士幫忙,催眠了那幾個青衣,讓他們以為自己沒有了眼睛、鼻子,等練成身法之後,才解開法術。」

梁辛不知道這種神奇的本事,不過義父和二哥的話,他無比信任,熊大維等六個青衣和他一路拼殺肝膽相照,以後都跟在自己身邊,如果學會了義父的身法,好處不言而喻。

大喜之下,梁辛把熊大維喚到車裡,仔細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熊大維的臉上,先是驚愕,隨後而嚮往,最後盡數變成了濃濃的喜悅!

梁辛在大洪台上對抗修士雷法,這件事當時就從青衣之間傳開了,熊大維本來還以為梁辛施展的是什麼仙家本領,沒想到自己也有機會學,心裡高興的快要炸開了,別說只是被「催眠」,就算真的要刺眼、塞鼻,熊大維沒準都會答應下來。

乾爹想出來的法子,到底能不能管用還是個未知之數,熊大維等人都是人間精銳。剛好被用來做這個實驗,即便不成功,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此刻已經到了半夜三更,這一夜裡,大哥定親、二哥恢複有望、老爹又研究出來凡人修習「本能身法」的竅門,聾子青衣有機會修習驚人身法,人人都有喜事,梁辛純粹是個跟著傻笑的,卻打從心眼裡那麼開心!

兩位義兄,一個乾爹,梁辛這一輩子里「最重要的三個男人」齊聚於此,開心歡笑,誰都沒了睡意,柳亦更是來了精神,拉著眾人海闊天空的胡聊,小小的車廂里,常常爆起一陣粗豪的大笑。

馬蹄隆隆,車轅震動,一行人連夜而行,說笑里,不知不覺的又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官道兩旁漸漸瀰漫起了些薄霧,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濃稠的時候。

隨即,天亮了。

不是黎明破曉的微光,而是一瞬間,熾烈的金色光芒,陡然將夜空沖了個粉碎!

強光乍起,馬匹與隨行的青衣視力被奪,呵斥與嘶鳴中車隊急停。

梁辛苦笑搖頭,這一路還真是忙了,事情始終不斷。

將岸冷笑著嘟囔著罵了句:「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當先下車。其他人都跟在義父的身後。

距離車隊不遠處,半空里正靜靜飄浮著三十多個藍袍道士,梁辛一見之下就皺起了眉頭,看打扮就知道,都是東海乾的弟子。

乾山道宗,以觀日而悟道,修持的心法叫做「旭日東升」,一經施展不僅威力驚人,更伴有煌煌的烈日金光,此刻,每個東海乾的弟子都將飛劍懸在頭頂,飛劍上,正綻放著璀璨的金光,彷彿幾十盞小太陽,方圓數十里都被照得雪亮。

東海乾的掌門、曾經在大洪台上見過的朝陽真人,在隊伍的最前端,正背負雙手看著梁辛。

朝陽帶來的大都是中年弟子,那幾個和他一起上大洪台審案的長老都不在隊伍中。另外,還有兩個十歲出頭的娃娃跟在朝陽身邊,異常醒目。

兩個娃娃長得幾乎一摸一樣,都是俗家打扮,好像從小沒吃過飽飯似的,面黃肌瘦,腦袋大脖子細,但是發育得還有些早,嘴唇上已經長了一層又黑又細的絨毛、細脖子上突出了個巨大的喉結,看上去著實醜陋。

曲青石上下打量著朝陽,陰測測的開口了:「陰魂不散,怎麼又追來了。」柳亦也同時笑道:「官司都打完了,你們這是……賠禮道歉來了?」

朝陽真人似乎也覺得柳亦的笑話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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