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吃肉是福

坑洞的出口,是一處山盆谷底,方圓數百丈寸草不生。周遭群山環繞,也不知道有沒有縫隙出路。

九個佝僂老者結陣堵住洞口,站著死去,早已化作枯骨,不知死了多久。

三個終於逃出生天的人,還顧不上欣喜,就被眼前的異響驚呆了。

梁辛吸溜著涼氣,相比滿地的枯屍,他倒是更驚訝九龍青衣的衣料,這九個人的血肉早已腐爛殆盡,都變成了骨頭架子,可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淋日晒之下,他們的衣袍都絲毫無損。

曲青石打量著身邊的這些屍體,灰白斑雜的眉毛皺成了一團,淡淡的說:「我可不知道,咱們九龍司還有過九位前輩,死在苦乃山的谷底!」

柳亦站在旁邊,仔細打量著山谷里的形勢,嘴裡回答道:「這件事應該沒有卷宗,被刻意隱瞞了。否則九個青衣衛一起失蹤,朝廷都一定會追查下去。」

曲青石刻意栽培梁辛,轉頭望向他:「你怎麼看?」

梁辛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不知多少年之前,有九青衣衛在此處與敵人廝殺,最後敵人逃入了這座山洞,九位青衣好手則結陣封住了洞口……」說到這裡,梁辛突然長大了嘴巴,臉上的神色儘是錯愕。

曲青石知道他在想什麼,含笑點頭:「不錯,這九個青衣和敵人的實力,都強橫得很啊!」

要知道梁辛他們逃生而出的坑洞,是被人力開鑿而成的,那個敵人最後還有力量砸山壁中硬生生的開鑿出一條深邃的坑洞,可他寧願挖山逃生,也卻不敢再和九位青衣老者對敵,雙方的實力可見一斑!

現場一目了然,當時惡戰的情形不難判斷,不過曲青石的臉色可不好怎麼好看,柳亦更是喃喃的低語:「九龍司里,什麼時候還有過這麼一群高手?!」

梁辛在一旁推斷的上癮了,沒注意他們的表情,接著絮絮叨叨的說:「敵人逃生的坑洞,最終消失在玉璧處,他……是被玉璧吞掉了?嘿嘿,前人挖井後人喝水,這麼算起來,還真要謝謝這些青衣前輩,把敵人逼進大山,給咱們挖出了一條活路!」

說著,梁辛對面前那些屍體躬身行禮,嘴裡還念念有詞,都是拜年時的吉祥話。

柳亦呵呵的笑了,不再理會梁辛,開始檢查山谷中的屍體,俯身隨手撿起一枚頭骨,突地驚呼了一聲!曲青石立刻飄身而至:「怎了?」

柳亦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捧起手中的頭骨,聲音有些微微發顫:「這……這個不是人,是、是只猴子!」

借著月光,柳亦手中的頭骨比著普通人要癟上許多,眉骨高聳、顏部凸出、下顎粗壯,兩顆犬牙又尖又長,就連梁辛也能看得出,這枚頭骨是猿猴的。

他們走出礦洞的時候正值深夜,那九具枯骨又都頭戴大帽,自始至終掩住了臉孔,三個人都沒太去注意他們的長相,直到此刻才發現,大帽之下藏著的,竟然是一顆猴子頭骨!

曲青石的眼中也同樣充滿了驚駭,顧不得再和梁辛多說什麼,對著柳亦一揮手,兩個人立刻從屍骨中忙碌穿梭,仔細檢查了起來。

梁辛不肯閑著,跟在兩個青衣高手身後,一驚一乍的也挺忙……

忙碌了半晌之後,堵著坑道出口那九具枯骨都被檢查過,這九具骸骨生前,根本就不是什麼佝僂老者,他們全是大個的猴子!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裡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九個穿著青衣戰袍的猴子?而且是早已死了多少年,屍體化作枯骨、猶自結陣堵住坑洞的猴子!這事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柳亦又從九堆猴子屍骨中翻翻撿撿,乾澀的笑了起來:「猴子……他們都有命牌,是貨真價實的九龍青衣!」說話之間,手裡拿著幾塊命牌,借著月光仔細觀看。

一會功夫,柳亦就抬起頭可憐巴巴的望向了曲青石,顯然又有了匪夷所思的發現:「大人,咱們九龍司里,除了天、地、人之外,還有其他的院子么?」

曲青石接過命牌,一看之下也愣住了。

梁辛也湊個腦袋過來看,猴子的命牌看上去和柳亦的一樣,黑黝黝的不知什麼材料製成,雖然不沉但足夠堅硬,命牌正面九條栩栩如生的怒龍,盤繞著一個洪字,正是九龍司的標記,背面則是一個兩個大字「搬山」,旁邊還銘刻著一行清晰的小字:

〖九龍司轄下搬山院青衣力士天猿〗

九隻猴子的命牌,都是這般。

梁辛忍不住望向曲青石道:「怎麼又多出了個搬山院,專門管猴子的?」

曲青石臉色迷惑,緩緩的搖頭:「我從未聽說過這個搬山院!」跟著,他用手指在命牌上仔細的摩挲了片刻,又補充道:「這些牌子都是真的,材料、雕法都假不了的,暗記也沒錯。」

梁辛啼笑皆非:「九龍司搬山院,猴子老爺?」

柳亦不再繼續去搜索,而是跪坐在一具骷髏青衣前喃喃自語,好像在禱告著什麼,梁辛好奇,正要湊過去聽他念叨啥,不料柳亦緩緩伸手,「啪」的一聲脆響,掰斷了骷髏架子上的一根肋骨,先湊到鼻子下面仔細嗅了嗅,隨即放進嘴裡小心的咀嚼著……

咔咔咔咔的聲音,聽得梁辛毛骨悚然。

一會功夫柳亦就把骨渣啐出來,回頭對曲青石說:「驗不太准,不過這些猴子應該都死了兩百年以上!」

說完,柳亦站了起來,一樣一樣的數著可疑之處:「九個猴子青衣,莫名其妙的搬山院,死了兩百多年……還有這個山谷,寸草不生!」說著,他苦笑搖頭:「他們在這裡幹什麼?天、地、人三院上至天子下到百姓都已經管到了,搬山院又是幹什麼的?」跟著,又補充了句:「有什麼事是必須猴子來做的?」

曲青石呼出了一口濁氣,吩咐道:「等天亮,徹查山谷!」

柳亦還沒來及答應,梁辛的肚子就咕咕咕的怪叫起來。

柳亦哈哈大笑:「梁辛,你到底在肚皮里養了幾隻蛤蟆?」

曲青石也笑道:「等天亮便會有吃的了,稍安勿躁!」跟著解下腰間的靈燈「幽冥不見」,拿在手裡擺弄著,臉上儘是心疼。

這柄靈燈在玉璧、石脈雙煞惡戰中被損壞,人俑的腦袋被砸碎了一半,已經失了效用,曲青石蘇醒之後,還是把它撿回來帶在了身邊。

梁辛聽說天亮就能開飯,心裡踏實了,他餓的難受,躺了會也睡不著,乾脆爬起來坐到柳亦身邊:「柳爺,剛才您在礦洞里摔我……」

柳亦嚇了一跳,小眼睛睜圓了瞪著他:「你又來提它,還有完沒完!」

梁辛趕忙搖頭,笑嘻嘻道:「不是問你為啥摔我,對了,到底為啥摔我……」隨即看柳亦臉色不善,趕忙又把話題扯回來,雙手比劃著:「你剛才捏住我肩膀,到底怎麼一甩,就把我摔了?」

柳亦這才明白,梁辛這次是學本事來了,也笑著回答:「那是揉摔之技,據說傳自塞北大草原。」

曲青石從絕境中逃生而出,雖然眼前的事情讓他疑惑不已,但心情還是不錯,從旁邊笑道:「在人字院里,論摔跤,柳亦穩坐頭一把交椅。」

柳亦笑得居然有點靦腆:「咱這不是身子肥壯嘛,練習揉摔之技佔便宜。」說著伸手一拍梁辛的肩膀:「想學?」

梁辛大喜點頭,一個胖子一個孩子,就在星月之下,嘻嘻哈哈的練起了凡人民間的揉摔之術,給荒僻的苦乃山谷底之中,添了不少熱鬧……

梁辛是個男孩子,天性喜歡這種摔跤、較力的玩意,他不算天賦異稟,不過也有些機靈勁,再加上有四年的長拳功底,學的倒是一板一眼。

不知不覺里,天光放亮,苦乃山裡漸漸活躍起來,頭頂上隱隱傳來啾啾啼鳴,夜裡棲息的林鳥皆盡醒來,振翅翱翔。

曲青石仰著頭眯著眼,踅摸了片刻之後,突得伸指一彈,一粒小石子掛著尖銳的破空聲激射而去,無比準確的打下了一頭不知名的鳥兒,柳亦大聲喝彩,曲青石微微一笑:「自幼習射,這點準頭還是有的!」

梁辛歡呼跑跳著去把那隻摔得幾乎散架的大鳥撿來,滿心歡喜的笑道:「想不到還有肉吃!」

柳亦呵呵笑道:「這幾天先委屈一下,等出了山,我帶你去吃真正的好東西!」

梁辛搖頭:「不委屈,有肉吃就是福氣!」

柳亦的笑容不怎麼厚道,神秘兮兮的湊近他問:「生肉也算?」

梁辛愣住了,片刻之後大驚失色,有肉沒錯,可山底谷地只有石頭、屍體,他們根本沒有取火之物……

柳亦哈哈大笑,接過大鳥,手腳麻利的將生血引入已經喝空的水壺,跟著退毛、去膛……很快一隻大鳥就被他撕成一條條細嫩的紅肉,先盡數捧到了曲青石的跟前。

曲青石拎起一條嫩肉,放到嘴裡細細的咀嚼,吃的無比緩慢,過了半晌才吞下三四條肉,又舉起水壺抿了一口生血,這才推開食物,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柳亦對梁辛小聲的說道:「身在絕地,吃些生肉也沒什麼,大人吃得慢是因為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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