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錄六 苦笑的臉 三、二次屍檢

馮欣然和陸偉把骨灰盒帶回來後,同事揶揄他們「事沒辦成先鬧出動靜」。兩人顧不上理睬,徑直將骨灰盒交到李觀瀾手裡,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

骨灰盒在李觀瀾那裡才放置了半天時間,楚君就打來電話索要。李觀瀾感到有些奇怪,楚君對情敵李玉潔恨之入骨,按理說應該拒絕並抵觸她的骨灰,怎麼會主動來要?

楚君解釋說,既然埋葬李玉潔骨灰的墓地要動遷,必須再找地方安置,他們理應擔起這個責任,畢竟范強生在生前攬上了這樁事,家人也不能違背他的意願把骨灰隨便丟在什麼地方或乾脆一拋了事。不過再買一塊墓地需要花不少錢,李玉潔和他家非親非故,孩子們肯定不樂意,虧得副校長張五福古道熱腸,幫著張羅了一個存放骨灰的地方,是私人經營的骨灰堂,價格很便宜。目前只剩下一個骨灰位,趁早把骨灰盒送過去,占上位置,也就省心了。

事主既然這樣說,李觀瀾也不好再堅持,畢竟這骨灰處置權是屬於人家的,就同意把骨灰盒交還給楚君,要她到隊里來取。

才放下電話,蘇采萱敲開門,一臉嚴峻地走進來。李觀瀾察言觀色,心中不知是喜是憂,說:「有新發現?」

蘇采萱點點頭說:「否定自己是很痛苦的事,不過我必須承認,我在第一次屍檢中犯了嚴重錯誤,險些鑄成一件錯案。無論局裡給什麼處分,我都認了,沒有一絲怨言。」

李觀瀾說:「現在還不到賞罰的階段,而且即使偵破范強生案的過程中有重大失誤,也不能由你個人承擔,我作為案件的主要偵辦人,責任更大。先說說你的新發現,為什麼認定自己在第一次屍檢時犯了錯誤?」

蘇采萱說:「我在范強生屍身的後腦部發現線性骨折,當時誤以為那是造成他死亡的致命傷,不過我剛剛發現,這處骨折是在范強生死亡後,兇手刻意製造出來的,用意顯然是模仿公園系列搶劫殺人案,誤導警方的偵破方向。」

李觀瀾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范強生案在瀕臨定案前發生顛覆性的逆轉,這是他從警以來前所未有的局面。他追問一句:「怎麼能斷定屍體的後腦骨折是死亡後被刻意製造出來的?」

蘇采萱說:「如果是生前骨折,在微細裂線處,可以清楚地見到纖維蛋白網和紅細胞相互黏結,沒有例外。而在死後造成屍體骨折時,由於生命體征已經停止,不會出現這種現象。范強生的後腦骨折處,沒有纖維蛋白網和紅細胞的黏結,我用放大鏡仔細觀察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李觀瀾說:「我的法醫學知識非常有限,不懂你的分析,不過對你做出的結論一向都非常信服。如果范強生後腦的打擊傷不是致命傷,那麼他的致死原因是什麼?」

蘇采萱皺著眉頭說:「我現在還無法確定。這的確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幾乎找不到死因,他似乎是自然死亡。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一名癌症晚期患者自然死亡後,誰又會煞費苦心甘冒風險去作弄他的屍體呢?我眼下有一個猜測,不過尚未得到驗證,等落實後再說。另外需要提醒你的是,兇手在范強生屍體後腦上製造打擊傷時,至少擊打了三次。」

李觀瀾思考著這句話的含義,眼前一亮,說:「這是個重要發現。」

蘇采萱說:「是,范強生屍身的後腦骨折部位附近有三處挫裂傷,由於極輕微,而且是死後形成,沒有血液淤積,如果不是刻意在頭皮上尋找,幾乎不可能被發現。這三處挫裂傷均系由重物打擊所致,所以我判斷,兇手在范強生死亡後,在他的後腦至少擊打了三次。」

李觀瀾說:「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可以提供許多有用的信息。我們可以這樣假設,發現范強生屍體的湖邊不是第一現場,死者是被拋屍到那裡的。兇手在死者後腦連續多次擊打,以造成骨折的效果,這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兇手在揮舞重物進行打擊時力矩很短,力度不夠大,才需要連續擊打。也就是說,兇手作案的第一現場是在一個較狹小的空間裡面。」

蘇采萱贊同說:「我事先倒沒能聯想到這個作案場景,但聽起來很合乎情理。」

李觀瀾說:「在日常生活中,最經常身處其中的狹小空間是什麼地方?」

蘇采萱的眼珠來迴轉了兩圈,脫口而出:「汽車!」

李觀瀾說:「沒錯,是汽車。范強生從醫院裡出來後,在兇手的汽車裡遇害,說明他和兇手並不陌生,可能是親戚、朋友、同事這些關係比較密切的人。兇手在作案時駕駛汽車,從他策劃的周密程度來看,這輛車不應是單位公車或者是借來、租用的,這些車輛的私密性差,兇手一旦在車上留下蛛絲馬跡,容易被人發現。最大的可能是兇手的私家車。所以兇手應是有固定工作而且收入水平不低的人。這樣,我們懷疑對象的範圍就大大地縮小了。」

蘇采萱說:「我只提供你一個信息,你就得出這樣長篇大論的推理。」

李觀瀾說:「刑偵的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如果沒有你們的工作,刑警就少了行動的理論基礎,難免會走許多彎路。」

蘇采萱的臉色通紅,說:「你這是罵我哪?」

李觀瀾也有些窘,忙說:「千萬不要誤會,偶然一次失誤絕不會動搖我們對你的業務水平的信任。何況在這起案子中,我要負主要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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