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九八四年前後改革開放春風沐浴的日子 尾聲 1996年——曙光建材股分公司成功上市

1996年的5月6日,北京曙光建材股份有限公司的第二條人造複合板的生產線車間開始破土動工。這是一條從德國引進的具有九十年代世界先進水平的生產線,這筆可觀的費用將首次可以用從股票二級市場募集的資金支付。

曙光廠更名為北京曙光股份有限公司已近兩年,這期間,企業完成了向股份制的機制轉換,並成功地發行了3600萬社會公眾股,「曙光建材」於近期將在申交所上市已成定局。

「曙光」的生產格局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制材,硬木傢具、活動房子這幾項已轉到了下面兩個分廠。地處順義的兩個分廠,在十幾年的時間裡一直是「曙光」的協作加工點,進入九十年後被「曙光」合併為分廠。總廠內,在老制材車間的原址建起了一座高大的廠房,那裡就是八十年代末期引進的第一條複合板生產線,那是李憲平離休前最為圓滿的一個「句號」。

李憲平離休的時候,流水線還處於安裝調試階段,李憲平對已接任了他的職務的范建國說:「能生金娃娃的產房我看到了,至於究竟生的是金娃娃還是泥娃娃,就要看你們的本事啦。」

當時,范建國開著玩笑拍著他身邊的鄒援朝的肩膀說:「我不行的話還有他呢,我們一代一代地幹下去,總會看到金娃娃的!」

鄒援朝是他父親離休後調進「曙光」的,當時他在科研所已擔任了二研室的副主任,所里不想放人,是范建國這邊上上下下地託人才綠燈放行。鄒援朝來「曙光」不久便擔任了廠長助理。他眼光開闊,點子多,李憲平認定他是個帥才。

九十年代的初期,市政府在物色股份制試點單位時,並不是所有具備條件的企業領導都將它看作是一個莫大的機遇往前沖。因為一個國營企業轉換為股份制機制是一個複雜,艱苦的過程。有些企業領導習慣了早已熟悉的角色,不想打破傳統的格局,一切從新開始。但鄒援朝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遇,他對范建國一說,二人一拍即合。因為「曙光」做為一個老的國企,在某種程度上,同樣面臨著設備老化,資金短缺,退休職工越來越多的沉重的歷史包袱,而且在當時的稅收機制下,國企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徹底解決這些問題的。

就這樣,他們先為曙光爭得了「試點」的一個名額,之後由鄒援朝牽頭,組織了一個精幹的班子開始運轉起來。「曙光」終於又一次抓住了騰飛的機遇。

新的生產線的廠房座落在「曙光」的西北角,那裡原是一片凹地,一下雨就存水。緊靠著這片凹地的邊上有一座半成品倉庫已拆了,一台重型挖土機正在兩班倒進行作業,承建單位是想搶在雨季之前完成基礎部分。

這天一早,負責基建工程的甲方代表小錢就聽說工地挖出了文物。

他跑去一看,果然有十幾塊被厚厚的銹跡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每一塊都足有五六十斤重。搞不清是什麼,施工的工人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擺在了邊上。挖土機的司機對小錢說,瞧那模樣起碼在地下有好幾百年了,肯定屬於文物。我干這行多年了,趕上過這種事,要通知文物局的人來才行。在他的印象里,兩年前在另一個工地挖出的戰國時期的文物好像也是這個樣子。

小錢雖看不出那些東西有什麼價值,但聽了這番話還是不敢怠慢,對現場的工人們叮囑了幾句便回辦公室準備先查「114」,再給文物局打電話。小錢是學木土工程的,來曙光他是奔著分房來的,他進廠的時候,「曙光」的新家屬樓剛動工,那是一座高十二層的塔樓。新樓他雖沒住上,但分到了滕下來的舊樓,一個獨居。他還是很滿足。

文物局的人還沒趕來,聞聽此事的公司董事長范建國先趕到了現場。他看過那些銹蛋蛋說:「什麼文物啊?這肯定是大躍進那年煉的鋼!」那一年鍊鋼他雖沒參加,卻知道廠里費了挺大勁煉出的東西沒地方要,連廢品站都不收,最後是被廠里清理衛生時處理掉了。至於是不是埋進了當時的坑裡他說不清,經手的人大都已退休了。對他的話,那位挖土機司機將信將疑,大躍進那年他還沒出生呢。那年全民鍊鋼的事他更是一無所知。

已擔任了「曙光」副總的鄒援朝也聞訊來到現場,聽了范建國的介紹,他將一個銹蛋蛋端起往另一個銹蛋蛋上邊橫著用力一碰,那東西立即分為兩半,一看斷層凈是沙眼。鄒援朝笑了說:「這也算是鋼?」

范建國百感交集地說:「這是一段歷史。是一段應該記住的歷史。」他轉而又沖鄒援朝說,「你應該砸下一小塊兒,給你家老爺子帶回去看看,他當初為了鍊鋼可是沒少吃苦頭,這東西留下來是個紀念。」

聽到這話,小錢搶先動了手,將其中的半塊的銹蛋蛋用力砸成了碎塊,用舊報紙為兩位領導各包了一小塊。范建國接過笑笑說:「我這塊兒給咱們李老爺子留著。書法得了獎,晚上我怎麼也要過去給他道個喜啊!」

李憲平的書法作品在全國老齡委舉辦的書法大賽上得了一個二等獎,一早就進城參加發獎會去了。為了給老領導助興,范建國特派出公司專供外國專家使用的「奧迪」送他赴會領獎。凡是老領導的事,他總是親自過問,擔任了董事長也不例外。

小錢想到該給文物局通個電話,別讓人家再跑冤枉路了,但撥通電話才知那邊派出的人已出來了,人家說來了兩位專家。范建國說,「讓專家鑒定一下也好,全都心明眼亮。」他離開工地時又叮囑小錢,將那些銹蛋蛋保管好。如何處理這些「文物」,他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晚飯後,范建國兩口子一起下了樓,他準備去李憲平那裡聊聊,吳素梅則是到樓下的小花園裡扭秧歌,她是每晚必到,已堅持了多年。一年前,他們搬進了新樓。新家屬樓是與隔壁的鋁製品廠合建的,「曙光」出的資金,對方出的地皮,兩座塔樓一家一座。李憲平在老樓里調了一個兩居室,他不願住高層。老樓幾年前就接通了煤氣,那裡離公路遠一些,環境比塔樓要清靜許多。

李憲平知道範建國要來,茶水早備好了。他的兩個房間,小些的是卧室,大些的當了書房,門廳是吃飯的地方。書房的中間是一個大案幾,兩面是書櫃,裡邊的角上是一對沙發和一個多寶格,上面有不少是他收藏的石頭,書房布置得古香古色。屋正中的上方是一個名家為他寫的條幅,「山遠疑無樹,潮平似不流,」

字寫得好,意境也深遠。

李憲平沒有發福的跡象,腰板依舊挺得很直,精神頭顯得十足,滿頭的白髮梳理得紋絲不亂,他穿的那身中式的絲綢衣褂在燈下閃閃發亮,鄒曉風曾取笑說,他的派頭不像個離休老幹部,到像個香港的大亨。離休後,李憲平熱心於書法和古詩詞,鄒曉風則迷上了門球,哪兒有門球比賽都參加,說射門球治好了他的腰病。兩個老戰友時常在一起喝酒,品茶,抬杠也是常有的事。

工地上的事李憲平已聽說了,但見了范建國給他帶去的「文物」還是令他大發一陣感慨。最後他激動地說:「實事求是說起來容易,真正做到這一點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奪取江山要前仆後繼,沒有想到這打造江山更難,搞經濟建設也是一路崎嶇!」

離休後時間充裕了,他讀了很多書,他在一部寫「大躍進」的書中了解到:當時由於以鋼為綱,一切為大鍊鋼鐵讓路,造成國民經濟比例的嚴重失調。那一年的八九月間,東北三省因電力不足,減去了輕工業工廠電力負荷的三分之一。上海市當月生產的出口皮鞋十幾萬雙沒有包裝材料,有了紙盒沒有木箱,有了木箱又沒釘子,蘇州支援了上海100噸黃板紙卻沒找不到車皮運輸。到了11月份,有25種西藥生產處於停產或半停產狀態。並出現了有布票買不到布的情況……

那年風調雨順本該是個農業的豐收年,但由於「鋼鐵元帥」升帳,全民大鍊鋼鐵,使農村的大量青壯勞力大戰「小土群」忙於鍊鋼,本來豐產的大批糧食和棉花都爛在了地里。那年的年底,湖南平江縣的一位傷殘老紅軍給彭老總寄去一首詩,寫道:「谷撒地,禾葉枯,青壯煉鐵去,收禾童與姑。來年日子怎麼過?請為人民鼓與呼!」彭老總到是沒有辜負這位老紅軍的囑託,但結果如何呢!

一場「大躍進」,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就高達1200多億元。「大躍進」造成的經濟比例失調,是經過五年的調整才理順的,耽誤的那些年正是中國周邊小國經濟開始起飛的時期。損失之大可想而知!

李憲平覺得手裡的那塊「文物」沉甸甸的,最後他將那東西放到了多寶格上,說它雖不是文物,但它的價值卻絕不亞於文物。那是一段不該忘記的歷史。

談到「曙光」改制後的工作,李憲平再三告誡范建國要謙虛謹慎,注意多聽取不同的意見。講到建全監督機制的重要性,他很動情地說:「小平同志早就講過這樣的話,『我們過去發生的各種錯誤,固然與某些領導人的思想、作風有關,但組織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問題更重要。這些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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