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九五八年冬至一九五九年向十年大慶獻禮的日子 5、書記、廠長齊動手,為春節加班的準備了餃子酒

春節期間,按照慣例廠里的領導要走訪烈軍屬和長期病號,給他們拜年。往年,曙光廠的領導總是兵分兩路,鄒曉風與谷玉森搭檔,李憲平和潘樹仁一路,兩下分別走訪個兩三家,也就不到半天的功夫。這種活動一般安排在正月初二或初三,避開年三十和初一,免得給人家添亂,影響人家過年。

這年的春節因谷玉森回老家探親去了,三個人一商量便合為一路,時間定為初三一早聚齊,利用一個上午走訪三家軍屬一個長期傷病號。廠里只有一家烈屬是吳素梅,她一人長期住廠,又是黨支部的支委,放假前就把過年的話說過了,用不著再專程走訪。嚴格講,李憲平更應屬於烈屬身份,但他是領導,似乎只能擔當慰問別人的角色。

一個上午走訪四家,這四家又沒住在一個城區,就是再快,最後走訪的那家也會趕上中午的飯口。三個人一商量,決定最後走訪孫長喜,午飯就在他家裡吃。這四家走訪對象中唯獨孫長喜算幹部,又是廠里的中層領導,老孫也好喝,他是廠里僅有的一個八級工,家裡經濟條件又好,與他們三人又熟,不吃他吃哪個?鄒曉風主張先打聲招呼,李憲平和老潘都主張突然襲擊。

在軍屬老董和老劉家都沒耽誤什麼時間,說上一陣過年的話,剝塊糖果吃粒花生米喝杯茶就可以告辭了。但第三家是候健生,他愛人米茹珍說什麼也不讓三位領導走,非要留下來吃餃子。三個人好不容易掙脫出了屋門,才發現停在院里的三輛自行車全被米茹珍的孩子鎖了,拿走了車鑰匙。三位領導足足費了半個來鐘頭的嘴皮子,找出了不少理由才得以放行。再看米茹珍,眼淚早下來了,未能留住這幾位有恩於她全家的領導吃頓餃子,讓人家就這麼頂著西北風走了,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騎上車,李憲平看了一下表說,快十二點了,小米要是不這麼玩命的留咱們吃餃子,這會兒差不多喝上老孫家的酒了。一大早,他便頂著風冒著寒騎車進城聚齊,一上午,三個人當中屬他跑得路多,他的肚皮早餓了。

老潘說,這會兒到人家說不定正趕上飯口,好像咱們專門奔飯來的,挺沒面子。

鄒曉風說,你這人挺有意思,本來就是蹭飯去的,還要充聖人,要什麼面子!蹭飯的主兒全是沒臉的人,哪來的面子?說得三個人喝著風地樂。路過一家副食店時,三人按事先說好的湊錢買了兩瓶好酒,幾斤蘋果。

一到孫長喜家的衚衕口,老潘一眼認出一群放炮竹的孩子中有老孫家的兒子小四,去年參軍入伍的是老孫家的老大,他下面還有三個全是兒子。

老潘叫過孫家小四一問,小四說他爸爸一早就出門了,幹什麼去了他不知道。到了老孫家一看,孫長喜果然不在家。他愛人閃爍其詞地說,可能是到朋友家拜年去了。說他常常休息也不著家,說走就是一天。

李憲平的胃開始難受,坐下就吃開了花生。老孫的愛人要給他們張羅飯,說過年了,飯菜全是現成的。鄒曉風攔住她說,剛剛吃過來的,還是喝杯茶吧,回頭還要轉幾家呢。老孫的愛人是實在人,就沏了一壺釅茶。她說,老孫不在家,我們娘兒幾個就湊和了一頓,吃的是頭天的剩飯。

喝了兩杯茶的功夫,仍不見孫長喜回來,知道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仨人只好起身告辭。一出衚衕口就全樂起來,老潘說,虧不虧心呀?明明是餓著肚子奔飯來的,還要打腫臉充胖子,點著名要喝釅茶!憋了這麼多日子想蹭人家一頓飯,沒想卻是餓著肚皮灌了人家幾杯釅茶!酒沒喝上老孫的,反到賠了兩瓶好酒。大過年的就沒有這麼冤的!

李憲平說,小老頭兒就別埋怨了。說點實際的,今兒我到底吃你們誰吧?

鄒曉風和老潘都爭著往自家讓,最後鄒曉風說離誰家近去誰家吧,去我那兒騎一刻鐘到了,去你老潘家沒半個鐘頭到不了。你看憲平那個熊樣兒還騎得動嗎?在老孫家他就賴著不想走。

李憲平叫著說,你倆就別逗了,我早就笑不出來了。還是去老鄒家吧!餓得我早受不了,一灌風我的胃就疼,再騎半個小時怕受不了。小老頭兒的那頓飯改正月十五吧。李憲平的胃病還是戰爭時期落下的毛病。

鄒曉風的愛人高婭慧一聽仨人這鐘點還沒吃午飯,就樂了,逗他們說,你們這幾個當頭頭的真該好好檢討一下了,快下午兩點了還沒吃上午飯?跑了這麼多家給人拜年,就沒一家留你們的?可見群眾關係真夠可以啦!

老潘笑著說,弟妹這麼說就冤枉人了。不是沒人留,死活要留我們吃飯的,那兩個死活不吃。一門心思想蹭人家飯的,偏偏又趕上人家出門了,飯沒蹭上還白白搭上了兩瓶好酒。你要誇的話,這可全是你家老鄒出的餿主意!

李憲平也跟著起鬨說,老鄒本想給家裡省一頓飯的,不想沒設計好,大過年的給家招兩條餓狼來。嫂子您有什麼就往上端吧,我反正是早餓壞了,兩頓飯並一頓吃能不餓嗎!

高婭慧天生的爽快人,好客,來的又是丈夫的好朋友,自然招待得更是熱情、周到。家裡過年的魚、肉都是早燉好的,不大的功夫就熱氣滕滕擺滿了一桌。連鄒曉風都不知底細的一瓶好酒,她也變戲法似的拎了出來。鄒曉風家住的是兩間小西房,飯桌就擺在生著爐子的外間。

喝上酒的時候,李憲平問起了兩個孩子,鄒曉風的兩個孩子援朝和愛華是一兒一女,大的剛上小學,小的剛滿五歲。

高婭慧說,兩個孩子吃過午飯就外邊瘋去了,什麼時候凍得受不了就該著家了。這也是我家老鄒教育孩子的方法,說讓孩子在外邊多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大冷的天,孩子要是不出去他還往外轟呢!他在家一慣是軍閥作風。

李憲平笑笑說,他是用帶兵的方法帶孩子,狠是狠了點兒,不過對孩子確實有好處。

鄒曉風挺得意地說,女人那,就是頭髮長見識短。她總說我像是後爹。

正說著,兩個孩子推門進了屋,小臉都凍得通紅,進了屋一個勁地跺腳。援朝手裡拿著一支快要燃盡的香頭,妹妹愛華手裡握著幾個炮竹。兩個小傢伙凍得夠嗆,叫出的「李叔叔」、「潘伯伯」直打顫。李憲平掏出兩張兩元的票子給了援朝,他說,這是我和你潘伯伯給你們倆的壓歲錢。援朝還要纏著李憲平講故事,被他母親轟到裡屋去了。

用過酒飯,喝著茶扯到了新產品設備的進度,自然又提到了孫長喜,鄒曉風說:「我總覺得剛才老孫的愛人像是沒說實話,大過年的,老孫出去幹什麼她能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奔廠里加班去了?那可是個急性子!」

李憲平也猛然醒悟過來說:「完全有這個可能。年三十的上午他們還在忙著調試粉碎機,直到下午廠里沒人了還沒走。待會兒我回去一問傳達室就清楚了。估計是老孫想到咱們可能去他家,事先囑咐好他愛人了。」

鄒曉風有些後悔地說:「早知如此,從老孫家出來就全奔廠里,幫食堂弄點兒好菜招待一下加班的弟兄們。」因為他知道,今年過年期間食堂沒留人,只有吳素梅一人代班。春節期間住廠的職工沒幾個,加上值班人員頂多五六個人在食堂吃飯。因為宿舍里全有爐火,有些人自己做飯吃。

李憲平一下子來了情緒說:「現在想起來也不晚,我去給廠里值班的掛個電話,問清如果老孫他們真的在加班,咱仨個吃完了一起去廠里,晚飯招待大家廠里吃。至少給大伙兒包頓餃子慰勞一下!」

鄒曉風和老潘都齊聲贊成。鄒曉風說,電話我去打,出了衚衕口就有公用電話。說完穿上大衣出了門,沒過一刻鐘他就笑眯眯回來了,說機修車間有十幾個人加班,中午吃的是自己帶的飯。連中午食堂吃的是麵條他都打聽清楚了,沒幾個人吃。當天下午在廠里值班的幹部是行政股長王富達。

李憲平聽後感嘆不已,說道:「曙光木材廠要是有二十個孫長喜,那可是什麼都不愁啦!別的大話我不敢吹,五年超過光華,定然不在話下!」

潘樹仁笑了說:「要是曙光廠有二十個李憲平呢?」

鄒曉風接話說:「那就亂套了,各吹個的號,不知聽誰的了。」

李憲平裝作生氣地說:「潘主席凈說外行話,我這樣的哪能多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我這樣的一個就行。多了也是一種浪費。」說完仨人大笑,都多少帶些酒態。剛才一高興,一瓶白酒仨人喝了個凈光。

仨人商量回廠這頓餃子怎麼吃時,高婭慧一旁說,買肉餡要買早些去,副食店今天關門早。頭一陣副食供應挺緊張的,肉更難買,但春節前情況變得好多了。鄒曉風掏出錢給了她,說你替我辛苦一下吧。他又對李憲平商量說,是不是再弄三瓶白乾?過年了讓大伙兒意思意思。李憲平說,這幫人里沒幾個能喝的,咱們仨也就是比劃一下,弄兩瓶夠了。這筆錢回頭找小吳報銷,從食堂走賬。老潘說,小吳給你報不了,我從工會想轍。別總自己掏錢,請十幾口子請不起。

也是天遂人願,仨人出門的時候風住了,陽光照在身上有了幾許暖意。仨人邊聊邊騎,三點半鐘趕到了廠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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