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故事 第三個故事——看屍

C市城西殯儀館新招聘了一名更夫,是個年輕小夥子,名叫趙聰。他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看護死屍,也稱守屍人。

這天夜裡風特別大,外面黑漆漆的。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風穿過停屍間的後院,從門縫裡刮進來,「嗚嗚」地,讓人聽著心裡直發毛。停屍間的後院堆滿了雜物,除了「沙沙」的樹葉聲別無他音。

與停屍房隔著一道門的前屋,也就是值班室,趙聰正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細細地抿著,眼睛盯著桌子上的報紙。晚報社會新聞版頭條碩大的黑體字印著:守屍人離奇死亡,疑似「女鬼」索命。

「姥姥的!當我是嚇大的?」

趙聰把報紙團成一團,做了個姚明勾手投籃的動作,想把紙團投入靠牆放著的廢紙簍里,可惜沒投進去。他不無沮喪地仰身把雙腳搭在桌上,繼續喝茶。

其實他這麼做,只是給自己壯膽罷了。上個星期,這裡看屍的老張頭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法醫鑒定屬於窒息而死,據推測,是被人給活活勒死的。但現場卻怎麼也找不到一絲搏鬥、凌亂的痕迹,於是有人傳聞他是被女鬼索命。

趙聰頂替的就是老張頭生前的位置。

「咚咚咚!」趙聰猛然一驚,差點扔掉手中的茶杯。奇怪?這麼晚了誰會來敲門?

帶著一絲恐懼,他哆嗦著問了句:「誰呀?」

「我是前院兒掃地的。」一個滄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趙聰定了定神,走過去打開門。一個臉色焦黃,頭髮有少許花白,年紀在五十上下的老頭兒站在門口。

「您是誰?有……事嗎?」

「我是前院兒掃地的,天晚了,外面風大,來這裡歇歇腳。」老頭兒不緊不慢地說著。

「哦,那您快進來吧。」

趙聰熱情地把老頭兒讓進來。老頭兒也不客氣,像到了自己家裡一樣,大大咧咧地坐在趙聰剛坐過的椅子上,拿起趙聰的茶杯喝了一口。

趙聰皺了皺眉,問:「您怎麼稱呼?」說著,又給老頭兒滿上了水。不管怎麼說,這深更半夜的有個人陪總是件好事。

「叫我老張頭就好了。」

「啊!?」趙聰驚叫了起來,手中的暖瓶險些摔在地上。

「呵呵,別怕。死的那個老張頭是我弟弟,我是他哥,他叫張全貴,我叫張全富。」張全富笑著解釋道。

趙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哦,是這樣啊……來,張老伯喝水。」

「小夥子,不用客氣。」說著,張全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這時外面的風聲似乎大了一些,不一會兒竟狂風大作,好像快要下雨了。猛烈的風灌進小屋,把剛才被趙聰揉成一團的報紙吹得滾動了起來,滾到了張全富的腳下。

張全富伸手拾起紙團,展開來,「守屍人離奇死亡,疑似『女鬼』索命」的黑體字標題再一次印到趙聰的眼睛裡。昏黃的燈光下,那一行字顯得十分的觸目驚心。他不由得打了個突。

張全富放下茶杯,淡淡地說:「知道我弟弟是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聽說……死得太離奇了。」

「的確是被女鬼掐死的。」

張全富語出驚人,但語速絲毫不變,仍然不緊不慢,讓聽者不寒而慄。

「大家都這麼講,您這也是聽來的吧?」趙聰試探著問。

「嘩!嘩!嘩——」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而且很大。

張全富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我不是聽說,我知道所有事情的經過。」

「您可別嚇我啊!」趙聰瞪大了眼珠。

這時,張全富忽然詭異地一笑:「小夥子,我給你講個故事。」

張全富和張全貴是對雙胞胎兄弟,從小就是孤兒,沒文化,也沒什麼本事,窮得兄弟倆穿一條褲子,所以也就沒有哪家願意把閨女嫁給他們。就這樣,人生大事被一年年地拖下來,到了四十歲頭上,哥倆也就不再去想了。

幾年前,哥倆被街道扶貧辦介紹到殯儀館工作,張全貴看守屍體,張全富打掃衛生。開始的時候,張全貴很害怕,但後來逐漸適應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而且還漸漸喜歡上了停屍房裡安靜的氣氛。因為在這裡,他就是王,不管那些死屍生前是局長還是市長,在這裡都得聽他的指揮。

他膽子越來越大,居然深夜打開冷藏櫃看屍體,其中自然有女人的屍體。他長這麼大還沒碰過女人,看著那些赤身裸體的女屍,他壓抑了多年的慾念被勾了起來。他經常深夜到停屍房看屍體,她們從不反抗,這讓他很高興,於是他漸漸上了癮。後來,他選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屍做老婆……

「打住!」趙聰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這太荒謬了,打死我也不信!」

張全富笑道:「我有辦法讓你相信。」

「什麼辦法?」

「你跟我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張全富站起身,朝停屍房那扇門走去。

「喂!你可別跟我開玩笑,我有心臟病的!」趙聰心裡直發毛。

走到停屍房門口,張全富不動了,他回過頭來朝趙聰笑了一下,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雨更大了,雷一個接一個地在空中炸響,轟擊著趙聰的耳膜。無數疑問在他的腦海中相互撞擊著:老頭究竟在搞什麼鬼?他會不會就是……死去的那個老張頭?想到這,他的心一下子縮成了一團。

不過,好奇心最終還是戰勝了恐懼,趙聰走進了那扇門。

張全富站在停屍房裡一動不動,表情木然地看著天花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幾滴口水正從他的嘴角滴落——那情形,就像一個小孩子看到天上飄滿了糖果。

趙聰愣了一下,大笑道:「好你個張老伯,原來是在嚇唬我。」

張全富沒有反應。趙聰伸感到納悶,手去推他,忽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將停屍房照得通亮。

「啊——」趙聰的頭皮一下就炸了,伸出去的手像摸在了電門上,哆嗦個不停——借著閃電的光亮,他看到張全富的脖子上竟有一條粗粗的紅印!

趙聰的身體慢慢地向後退著,直到後背撞上牆壁,再也無路可退。

張全富則狂笑著一步步朝他逼近,「還記得我講的故事嗎?實話告訴你,我才是張全貴,死的那個是我哥哥張全富!」

「你……你說什麼?」

「就讓你做個明白鬼。我們哥倆同時愛上了那具年輕女屍,經常為了她爭風吵架。那天晚上,我們炒得非常凶,我一氣之下用鐵絲勒住了他的脖子。我們從小到大雖然老是吵架,卻沒動過手,但這次我卻下了死手。」

「原來……原來你才是兇手!」

張全貴咯咯地笑起來,「誰讓他同時擁有那麼多老婆,還非要和我爭呢?沒辦法,我只好殺了他。因為是雙胞胎,我們長得很像,所以根本沒人發現我冒充他。後來我遞交申請做守屍人,本以為上頭很快會批准,沒想到,半路上居然殺出個你!」頓了頓,他嘆了口氣說:「小夥子,可別怪我啊,只有殺了你,我才能跟我老婆長相廝守。你就安心地去吧,初一十五我會……」

這時他忽然愣住了,他看到趙聰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黑洞洞的槍。

第二天,晚報社會新聞版頭條的標題是,「守屍人死亡謎底揭開,傳奇警探喬裝引蛇出洞」。標題的下面印著那位傳奇警探的照片,正是趙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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