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絕望而存在,因希望而消逝,就算得到永恆那又如何呢?仍逃不過生死離別的殘酷……
東明在黑暗之中掙扎著,他看著她遠遠地向自己走來,默默地,不帶有任何錶情。他不住地冒著虛汗,聽著她乾枯的聲音。她說:「你總是對我說,你喜歡我的眼睛,它透明、清澈、天真,現在為什麼不喜歡了?」
他在她的質疑中變得潮濕,望著那雙充滿哀愁的眸子不知所措。
「在我無盡的夢中,我看到了那家木偶商店,你答應我有一天會帶我去的……但是你沒有……現在我一個人在那裡,在那個地方等著你……」
說完,她遁入黑暗。世界上,有些事早已命中注定。
東明想要拉住她,忽然看見她猛地將自己的眼睛挖出!
鮮血在虛空中飄浮,蔓延到身後,消逝在永恆的黑暗中。接著,她也消失了。
此時,遠遠傳來嬰兒弱弱的啼哭聲,真真切切、飄飄忽忽……他向前走。在前方他看見一個小小的嬰兒,被人挖去雙眼,渾身沾滿黏稠的血!他拚命的衝過去,卻一腳踏空……從此萬劫不復。
黑暗中,東明「嗷」的一聲從床上坐起,大顆大顆的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流滿了面頰。
那個夢境,哦不,應該是那個幻覺,幾乎每晚都折磨著他。
東明已經很久沒有在晚上睡覺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天一黑他就有種莫名的恐懼。他害怕一旦閉上眼睛,就會失去對周圍事物的控制。有時候他一夜要喝光五大杯濃茶,抽掉三包煙。
兒子斜躺在身旁,靜靜地睡著,小嘴微張,似乎有話要說,枕頭落在床邊,好像一個被遺棄的布娃娃。
東明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個夜晚,像這樣靜靜地凝視著兒子度過慢慢長夜。
他為兒子掖了掖被角,抬頭望向窗外。窗外漆黑一團,沒有星月,天空和大地一片混沌。這時候,一陣不祥的風吹過,將窗帘輕輕捲起,又落下。
「又要起霧了!」
東明披衣下地,走到窗前伸手去關窗戶。
突然,窗外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跳躍了一下,刺疼了他的眼睛。
他的心徒然一驚:那是什麼?
他伸手迅速將窗帘拉開。
黑暗中,什麼都沒有,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東明搖搖頭,也許是自己眼花了吧。
就在他再次拉上窗帘的一剎那,那個東西又出現了。這次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截拖在地上的白色裙角,在漆黑的灌木叢中轉眼就不見了。
那一瞬間,東明覺得腳下的地板被瞬間抽走,一種失重的感覺遍及全身……
良久——
他悄悄從後門繞到庭院,來到裙角消失的地方。那裡有著很大的陰影,陰影里的一切都是模糊不堪的,像藏著一個恐怖的秘密。
不過,他還是看到了她。
她就靜靜地站在陰影里,就像長久以來一直就站在這裡,從未離開過一樣。她仍穿著她消失那晚穿的白色長裙。
「……你……你回來了?」東明戰慄著問。
她笑了。她笑的時候眼睛裡閃動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光。
「嗯。」
「不走了?」
「我決定留下來。」
「就像你當初決定要走那樣?」
「就像我當初決定要走那樣……決定留下來。」
東明不再說話,轉身回屋。他的身後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