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24日,星期六 第六章

博克家院子的大門大敞著,博登施泰因開著車,徑直開了進去。這時,他看到別墅門外停著一輛白色的日產Micra。大概兩個小時前,安妮塔·帕奎斯克來警察局接她丈夫時開的就是這輛車。看來,自己的猜測沒錯!希望現在還不算晚!博登施泰因拿出對講機,請求增援。然後,他從腰上掏出手槍,下了車。來到屋子門口,大門也是開著的。博登施泰因擔心,帕奎斯克身上會攜帶武器。博登施泰因打開手槍的保險栓,朝屋裡走了進去。通往二樓的樓梯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而輕微的腳步聲。

「本傑明!」博登施泰因定睛一看,原來是約納斯的弟弟本傑明。博登施泰因趕忙輕聲叫住他。小男孩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停下了腳步,博登施泰因將手中的槍放下,招手示意他走近前。男孩猶豫著,他面帶懼色地四處看看,快步穿過大廳,朝博登施泰因走來。

「發生什麼事了?」博登施泰因悄聲問道,「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我……不知道,」男孩的神情既害怕又激動,說話也結結巴巴的,「我想,他們在書房。」

「伊沃一個人來的,還是有別的人一起?」博登施泰因問。

「一個人,」本傑明的臉煞白,全身都在顫抖著,「他說,是我爸爸殺了約納斯。」

博登施泰因馬上意識到,情勢已經十分危急了。

「你現在出去,」博登施泰因把手搭在本傑明肩膀上,俯下身子對他說,「我的車子就在外面,是一輛寶馬。你到車子裡面去,坐在車裡別動,等我回來,好嗎?」

本傑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他點點頭,消失在門口。博登施泰因不知道,書房裡現在是什麼樣的情形。但是,他實在不能守在門外,乾等著增援隊伍到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書房的門。眼前的情景把他嚇了一跳:卡斯滕·博克坐在一張椅子上,只穿著一件T恤和一條短褲,在他身後,他的妻子拿著一把槍,頂著他的後腦勺,而伊沃·帕奎斯克則雙臂環抱著站在他面前。博克的妻子與之前那位穿戴高貴、舉止優雅、面帶笑容的女主人判若兩人,現在的她神色憔悴,面容蒼白,手上拿著一把打開了保險栓的點三八手槍,對準著丈夫,她的架勢彷彿隨時都會開槍。博登施泰因突然想起來,那天在博克家,博克夫人沖著博克大叫「別碰我!」看來,在這所房子華麗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並不都是歡樂和祥和。

「博克夫人!」博登施泰因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請放下武器!」

「不!」女人頭也不抬地說,「我絕不會放下槍的!現在,我只要真相!這個男人已經欺騙我太久了!」

「請您理智點,」博登施泰因看得出,女人似乎下定了決心,「想想您的兒子本傑明,如果您丈夫去坐牢了,您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坐牢?」博克夫人的眼裡閃過一絲遲疑,她徵詢的目光投向對面的帕奎斯克。卡斯滕·博克一言不發,只是直直地盯著牆壁,面無表情。

「是的,坐牢,」不等帕奎斯克開口,博登施泰因說,「我們已經搜集到了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他行賄和脅迫他人,法院會對他做出合理的判決。」

「呵,」博克夫人重新把槍口對準博克的後腦勺,滿是不屑地說,「他有律師,又有錢,很快就會從牢里出來的。您知道嗎?他竟然把自己兒子女朋友的肚子搞大了!」

她的聲音由於激動變得十分尖利。

「約納斯知道了真相,所以就被他滅口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您丈夫肯定也要為此負法律責任,」博登施泰因說,「但是,如果您現在開槍打死了他,您一樣也要坐牢。」

「無所謂!」女人冷笑起來,「我不止一次希望這個禽獸不如的傢伙死掉!您不知道,他是怎麼對我、對我父親、對我們的孩子的!」

「格爾琳德,放下槍吧!」博克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充滿疲憊,「讓我來解釋,我沒有……」

「閉上你的臭嘴!」女人粗暴地打斷了他,用手槍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下,「別妄想能永遠糊弄我!」

「矛盾有所緩和了!」見此情景,博登施泰因心裡暗暗想道。但是,怎樣才能說服博克夫人放下武器呢?談話!她需要繼續談話!這個女人不是冷血殺手,如果真想要殺死丈夫的話,她早就動手了。她說得越多,放下武器的可能性就越大。博登施泰因抬起頭,遇到了伊沃·帕奎斯克的目光。他趕緊使了個眼色,讓伊沃不要插嘴。

「你讓我父親一步步走進你設好的陷阱。」博克夫人繼續一字一句地控訴丈夫。每說一個字,她手中的槍就在博克的頭上敲擊一下,「你還想毀掉我的生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嗎?你這個骯髒的禽獸!這些也就罷了!你竟然還殺死了我兒子!就因為害怕他給你帶來麻煩!你說啊!承認啊!」

卡斯滕·博克瘦削的臉露出一臉苦相,他極力掩飾著,但發抖的身體仍透露了他的恐懼。

「我承認,我是跟那個女孩發生了關係,」他用沙啞的聲音說,「但是約納斯的死真的跟我沒關係。」

「我才不信你的鬼話!」格爾琳德·博克冷笑道。她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握著手槍的手仍巋然不動。「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沒在慕尼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博克夫人,請放下您的手槍!」博登施泰因伸出雙手,「您就算現在逼著您的丈夫承認了,到了法庭上也是沒有用的。讓我來跟他談,好嗎?」

格爾琳德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她遲疑著。

「照他的做!放下這該死的手槍!你這蠢婆娘!」博克厲聲說著,站起身來。這個舉動無疑是個巨大的錯誤,博克顯然低估了妻子的怒氣與仇恨。

女人的嘴角一動,堅定地對著博克按下了扳機。說時遲,那時快,博登施泰因將女人的手臂往旁邊一推,嘭的一聲,槍響了。子彈擦過博克的腦袋,打到了一個書架上。與此同時,格爾琳德·博克被手槍巨大的後坐力震得往後踉蹌了幾步,這當兒,博登施泰因一個箭步上前,奪下了女人手上的槍。格爾琳德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她跪倒在地上,不斷用拳頭捶打著地面。與此同時,大隊警察沖了進來。警察將博克和帕克帶到警車上後,博克夫人才終於平靜下來。博登施泰因蹲在她旁邊,將手搭在她的肩上。

「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含著眼淚,喃喃地說,「為什麼不讓我把這個禽獸打死!」

「您應該感到高興,我阻止了您,」博登施泰因說,「您的兒子本傑明現在正是需要您的時候。您的丈夫得在牢里待一段時間了。」

皮婭走進辦公室時,通宵未睡的博登施泰因已經喝了好幾杯咖啡了。不過,皮婭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經過昨天的一場驚嚇,她整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已。

「對不起,」儘管已在電話里向頭兒解釋過,皮婭還是再次道歉,「我昨天把手機落在車裡了。」

「沒關係。」博登施泰因嘆了口氣。

「博克說了什麼關於斯溫婭的事嗎?」皮婭問。

「他確實跟斯溫婭發生了關係,但他也不知道斯溫婭現在會在哪兒。至於約納斯被害的事,他矢口否認。K30的同事正趕過來,他們今天將會逮捕所有收受博克賄賂的人。」

「那博克夫人呢?」皮婭又問。

「已經送到精神治療室了,」博登施泰因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皺起眉頭說,「我的天!真是好險!差一點點她就開槍打中她丈夫了!」

「怎麼會搞成這樣呢?」皮婭也皺起了眉頭。

「帕奎斯克其實一開始就認出,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正是自己以前的老闆,」博登施泰因說,「他於是找到了老闆,打算和他理論。帕奎斯克指責博克,是他殺死了約納斯,因為約納斯知道了他和斯溫婭的姦情。誰知,談話的內容被博克的妻子聽到了,於是,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帕奎斯克說的是事實嗎?」皮婭問。

「從現場發現的DNA來看,確實證明兇手是和約納斯有很近血緣關係的人。但博克聲稱,兇案發生當天他在慕尼黑。」

「您是怎麼猜到帕奎斯克會去找博克的呢?」皮婭十分好奇。

「一種直覺,」博登施泰因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幸好我還沒有丟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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