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23日,星期五 第七章

斯溫婭的母親安妮塔·帕奎斯克是個身材消瘦的女人。頭髮染成淺黃色,面容看上去蒼老而憔悴,從她皺巴巴的脖子看得出,這是過度日光浴的結果。博登施泰因心裡推測,她的年齡應該在五十歲出頭。

「她可能在朋友家過夜吧,有時候她會忘記向我交代。」博登施泰因開門見山地問起斯溫婭的下落,安妮塔·帕奎斯克用十分低沉的煙嗓滿不在乎地說道。

然後,她走進廚房,點燃了一支香煙。

「我們斷定,您的女兒目睹了一起謀殺案。」博登施泰因接著說。

「什麼?誰被謀殺了?」安妮塔·帕奎斯克吃驚地問。

「漢斯·烏爾里希·保利,斯溫婭男朋友的老師,」一個母親竟然對自己的女兒如此知之甚少,皮婭心裡暗暗稱奇,「斯溫婭也認識他,他在凱爾克海姆開了一家餐廳,她和托妮經常去那裡。」

「你們懷疑斯溫婭?」女人將身子靠在花崗石做成的廚房工作台上,燃燒著的香煙令她直眨眼睛。

「不,我們只是想找她談談。」博登施泰因說。

「你的女兒懷孕了!」面對這樣一位母親,皮婭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她忍不住插嘴道:「孩子的爸爸有可能是她的男朋友約納斯,而約納斯在周一晚上被人謀殺了!」

「什麼?」安妮塔·帕奎斯克驚得將嘴裡的煙放了下來,「約納斯死了?」

「沒錯!」博登施泰因回答道,「您的女兒沒告訴您嗎?」

「沒有……」安妮塔·帕奎斯克喃喃地說道。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將煙摁滅在煙灰缸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約納斯的死訊似乎比女兒懷孕和失蹤更讓她震驚。

好大一會兒,屋子裡如死一般的寂靜。

「那我現在該做什麼?」回過神來的安妮塔·帕奎斯克用茫然而攻擊性的語氣問道,「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斯溫婭現在在哪兒?」博登施泰因問,「她從上周起就沒去上班,幾個小時前,她給托妮發了一個簡訊,隨後手機就關機了,我們無法利用手機定位得到她的行蹤。」

帕奎斯克雙手一攤,她也不知道。

「您到底知道關於您女兒的什麼呢?」皮婭簡直想要衝她發火,「她還沒有成年,您對她有監護的義務。」

「聽著,」見皮婭對自己十分不滿,安妮塔·帕奎斯克也生氣了,「我老公在機場工作,要倒班,而我呢,天天從早忙到晚,只為了能給她買得起摩托車、電腦、MP3,使她能配得上那幫有錢的朋友,滿足她的虛榮心。可就是這樣,我得到了什麼呢?我不僅沒有得到她的感恩,反而是一張充滿怨氣的臉!」

「我們可以看一下您女兒的房間嗎?」比起皮婭,博登施泰因的態度顯然要客氣得多。

安妮塔·帕奎斯克沒有說話,她站起身來,走到女兒的房間,把燈打開。床上亂糟糟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房間里充斥著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味道,顯然,這裡有好幾天沒有通過風了。皮婭坐到寫字檯前,伸手按下電腦的開關。然而,顯示屏卻沒有任何反應。皮婭彎下腰,探到桌下一看,只見電腦主機被打開了,裡面少了硬碟。皮婭沒有說話,向博登施泰因做了個手勢。

「帕奎斯克夫人。」博登施泰因叫道。女人應聲出現在門口,手上又多了一支點燃的香煙。

「請問斯溫婭平時記日記嗎?」博登施泰因不動聲色地問。

「她都記在電腦里,在網上。一個叫波客還是什麼的東西。」女人回答。

「博客。」皮婭在一旁糾正道。

「對對,就是博客。」女人連連點頭。

「斯溫婭會不會去哪個親戚家?」博登施泰因問,「她有沒有特別喜歡待的地方?或者有沒有自己或跟同學出去旅行?會不會去她的親生父親那兒?」

「她從來沒見過她的親生父親。她外婆住在柏林,我想她應該不會去那兒。至於旅行,那我就不清楚了。」斯溫婭的母親回答道。

皮婭仔細打量著這個小小的房間。沒有相冊,沒有信件,沒有小紙條,沒有演唱會海報,任何一個女生會在自己房間的布置這裡都沒有,彷彿,斯溫婭沒有在這個房間住過一樣。在這裡,幾乎找不到她的私人物品。真是太奇怪了!

「請問斯溫婭最近有什麼異常嗎?」皮婭問。

「不知道,她平時很少開口跟我說話。」安妮塔·帕奎斯克說。

「為什麼?」皮婭窮追不捨地問。

「為什麼,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女人不耐煩地說。

見此情景,皮婭從包里拿出幾張斯溫婭的照片來。其中就有斯溫婭網站上和一個男人的不雅照。安妮塔·帕奎斯克看著這些照片,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您是從哪裡拿到這些照片的?」她有些緊張地問。博登施泰因向她解釋了照片的來歷,女人又更加仔細地看了一遍那些照片。

「簡直就是個禽獸!」她嘴裡喃喃地說著,將照片遞迴給皮婭。

「您認識照片上的這個男人?」看到安妮塔的表現,皮婭趕緊問道。

「不認識!」安妮塔·帕奎斯克粗聲否認道。她轉身走進了客廳,坐到沙發上。博登施泰因和皮婭緊隨其後。

「帕奎斯克夫人,」博登施泰因十分急切地說,「您的女兒現在處境十分不妙,如果您認出了照片上的男人,請如實告訴我們他是誰。」

「我不認識這個男人。」女人兩手撐在膝蓋上,兩眼直視著前方。皮婭注意到,在一個矮柜上,擺著幾幅銀色相框的照片。她伸手拿起一幅,照片上的斯溫婭笑得是那麼開心,與皮婭見到的簡直判若兩人。這時,柜子上的一幅結婚照吸引了皮婭的注意力。

「您是什麼時候結婚的?」皮婭指了指照片問。

「三年前。怎麼了?」帕奎斯克有些敵意地問。

「您的丈夫看上去還十分年輕。」皮婭說。

「那又怎樣?我今年三十八歲,也不算老吧!」安妮塔·帕奎斯克尖刻地回答。

「斯溫婭和您的丈夫關係怎麼樣?您丈夫叫什麼名字?」皮婭毫不理會,繼續問道。

「伊沃。他們倆關係很好,我覺得。」女人不願多說一個字。

博登施泰因和皮婭會意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安妮塔·帕奎斯克絕對沒有完全說實話。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這麼做到底是要保護誰呢?她到底隱瞞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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