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23日,星期五 第二章

今天是周五,也是漢斯·烏爾里希·保利葬禮的日子。墓園停車場里,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輛;凱爾克海姆公墓埋葬著很多當地有名望的人,但像今天這麼大規模的葬禮仍算是少見的。時至正午,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天氣十分炎熱。在這樣的一個夏日,人們大可在家歇著,喝喝冰凍飲料,但博登施泰因和皮婭卻不敢有絲毫鬆懈。他們兩人遠遠地站著,觀察著來來往往哀悼的人,他們希望,殺害保利的兇手今天會在這裡出現。就在保利墓坑後不遠處,一名拿著長焦鏡頭等設備的警察局攝影師正躲在一棵樹後面,暗中捕捉著可能出現的兇手身影。斯特凡·西本李斯特目前還無法接受審訊,不過他的妻子已經替他聘請好了律師。而馬蒂亞斯·施瓦茨已經從警察局釋放,在對他進行的第一輪審訊中,他的回答就已經漏洞百出,自相矛盾。被他用車撞倒的那名警察被診斷為腦震蕩和手臂骨折,另有全身多處瘀傷,儘管馬蒂亞斯·施瓦茨,將以嚴重傷害罪被起訴,但仍沒有足夠理由將其關入監獄。

埃絲特·施密特緩步從棺木後走了過來。她戴著一副墨鏡,表情凝重得有些僵硬。在她的後面,默默地跟著一群格林佐格餐廳的員工,以及那些常常出入餐廳的年輕人。他們當中有人在抽泣,互相握著手。在人群中,皮婭看到了盧卡斯。斯溫婭站在他旁邊,雙手緊緊地挽著他那隻未受傷的手臂。

「瞧瞧這個帥小伙,這麼快就向好朋友的女朋友下手了!」博登施泰因朝盧卡斯努了努嘴,略帶諷刺地說道。

「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只是需要彼此的安慰吧!」皮婭脫口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盧卡斯說話。

「你可別告訴我,你被這個奶油小生給迷住了?」博登施泰因投來一絲挖苦的目光,「難道是他的綠眼睛讓你神魂顛倒了?」

「別瞎說!」皮婭不高興地反駁了一句。她的手機在包里沉悶地震動起來,皮婭卻並不理會。肯定是亨寧打來的,今天他已經給自己打了不計其數的電話了。

「我信不過這小子,」博登施泰因的聲音卻高了起來,「他就像個傑出的演員,表面無懈可擊,可在我看來,他就像塊空白的熒屏,每個人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自己期望的影子。」博登施泰因每說一句,皮婭心裡不舒服的感覺就增加一分。

「話可不能這麼說。」皮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您根本就不了解他,他其實是個很不幸、很孤獨的人。」

「是嗎?」博登施泰因有些驚奇和不解地看著皮婭。

「是啊,他最好的朋友死了,導師也死了。他父母總是不在家,根本沒有時間陪他。」皮婭有些激動地說。

「這麼說,你對他充滿同情?這一點我可是沒想到。」博登施泰因揚起了眉毛。

「是桑德爾博士告訴我這些的,」皮婭答非所問地解釋道,「他也很理解這個年輕人。」

「可是照我看來,桑德爾的理解也是有限的,」博登施泰因不緊不慢地說,「他只是支持盧卡斯的爸爸對盧卡斯的管教。而且,作為一名父親,我可以以我的親身經歷告訴你,像盧卡斯這樣的年輕人,正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他們什麼都要,就是不要別人的理解。他們總是在顧影自憐,覺得整個世界都無法理解自己,尤其是父母。」

皮婭不想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盧卡斯不是這樣的人!他並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戲!或者,他真的是在演?拐騙者,這樣一個字眼突然出現在了皮婭的腦海里。但很快,她又搖了搖頭,試圖否定自己的想法。博登施泰因的話就像是一顆尖利的嚙齒啃噬著她的大腦神經,她又不由得回憶起約納斯被害當晚和盧卡斯的談話來。為什麼,他對自己好朋友的生日派對隻字未提?又是為什麼,他對周六晚上在城堡音樂會上約納斯和斯溫婭的爭吵諱莫如深呢?想到這裡,皮婭的心情突然變得十分低落。她暗暗想像,如果博登施泰因知道盧卡斯昨晚在自己家裡過夜,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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