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21日,星期三 第七章

諾貝特·扎哈里亞斯看上去在牢里受了不少罪,面容十分憔悴。博登施泰因這次與扎哈里亞斯的會面並沒有律師在場,這是扎哈里亞斯自己要求的。被關了這些天,他似乎平靜了許多。

在這段時間裡,扎哈里亞斯的律師曾提出過申訴,也申請了取保候審,但都被法院駁回。博登施泰因心想,諾貝特·扎哈里亞斯是個十分注重外在形象的人,這次被逮捕入獄,應該會羞愧難當。然而,博登施泰因驚訝地發現,自己錯了。

「今天晚上本來要舉行會談的,」扎哈里亞斯說,「幾百個情緒激動的人在等著我向他們解釋,公路的評估數據是怎麼得出來的,為什麼科尼希施泰因收費站的數據沒有列入評估。呵呵,實際上,我無法解釋。」

「但您之前不是說過,這是由於疏忽嗎?」博登施泰因不明白,扎哈里亞斯為什麼會前後說話不一致。

「疏忽?」扎哈里亞斯重重地哼了一聲,「您相信博克諮詢公司這樣一個專業的企業會犯這種錯誤?收費站不是不小心被忘記了,而是故意遺漏的!因為這個收費站測出來的數據與規劃方案不符。」

博登施泰因明白了。

「也就是說,保利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

「不是。」扎哈里亞斯點了點頭。

「真實的數據對評估和整個規劃有什麼影響?」博登施泰因問。

扎哈里亞斯嘆了口氣。

「致命的影響!」他的語氣十分沉重,「根據真實的交通數據得出的評估結果會讓所有支持興建公路的論據都變得荒謬可笑,真實情況是,目前並不是迫切需要修建公路,尤其是科尼希施泰因圓盤路改建之後,就更加沒有必要了。」

「啊哈!」聽了扎哈里亞斯的話,博登施泰因也不由得大為震驚,聯邦公路八號的修建,其中竟然真的有這麼多貓膩。看著眼前蜷縮著坐在椅子上的這個男人,博登施泰因又問:「如果您把知道的這些情況說出去,會有什麼後果?」

「這個,」扎哈里亞斯聳了聳肩,「黑森州交通運輸部之前已經提出建議,要根據新的數據重新進行評估,當然是另外再找一個跟我和博克諮詢公司都沒有任何關係的第三方來做。我想,如果是這樣的話,評估過後就不會再有什麼公路修建計畫了。」

「這對您來說意味著什麼呢?」博登施泰因問。

「意味著我將失去工程顧問的職位。」儘管在牢里度過了許多個不眠之夜,扎哈里亞斯的思路仍然十分清晰敏捷。

「您的女婿怎麼說?這件事對他和他的公司有何影響?」博登施泰因問。

扎哈里亞斯抬起頭,他的眼裡藏著深深的憂鬱。

「如果這條公路不能修建,那他就會和一筆大買賣失之交臂,」他說,「他會損失很多很多錢。」

「此話怎講?」博登施泰因不明白扎哈里亞斯的意思,「他的公司已經拿到了評估的錢,損失的應該是委託他們公司進行評估的那一方啊!」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扎哈里亞斯憂心忡忡地說,「這牽扯到很多其他事情。不過現在事情已經夠糟糕了。」

「那要看怎麼看了,」博登施泰因把身子湊得近了些,「關於這件事,您的外孫知道多少?」

扎哈里亞斯的眼裡瞬間露出了警覺的神色,他坐直了身子。

「約納斯?他能知道什麼?」

「我很想知道,」博登施泰因接著扎哈里亞斯的話說道,「這件事情非常重要。因為我們推測,保利有可能是從約納斯那裡得到的線索。他是約納斯的老師,兩人關係又好。而且,約納斯跟他爸爸又合不來。」

扎哈里亞斯不吭聲,只是獃獃地望著前面。

「扎哈里亞斯先生,」博登施泰因嚴肅地說,「請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是開玩笑的,您的外孫在星期一晚上被人謀殺了。」

博登施泰因話音剛落,扎哈里亞斯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約納斯死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確實死了!」博登施泰因嚴肅地說,「星期一,他在你的度假小屋和朋友開生日派對,第二天,我們在那裡發現了他的屍體。」

「天哪!約,」扎哈里亞斯呢喃著,表情悲痛不已,「約,是外公害了你!」

說著,他的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過了好久,扎哈里亞斯才慢慢平靜下來。博登施泰因看著這個場景,突然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但同時,作為一個警察,直覺告訴他,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從扎哈里亞斯這裡還能得到更重要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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