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18日,星期日 第二章

格林佐格餐廳還沒開門。不過,院門卻是開著的。博登施泰因和皮婭走進院子,只見埃絲特·施密特正坐在一個桌子旁,面前放著一杯咖啡和一份《法蘭克福彙報》周末版。清晨的陽光中,大大小小各種盆栽把院子裝飾得像一個世外桃源。「早上好!」博登施泰因禮貌地說。

「早上好!」面對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埃絲特·施密特十分驚訝,「大周末的早上,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您的指紋。我們在不該發現它的地方發現了它。」博登施泰因開門見山地說。

「什麼地方?」埃絲特問。博登施泰因歪了一下腦袋,沖著她親切和善地一笑,如同對著自己的老朋友一樣。

「我們覺得很迷惑。」他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這耳語一般的聲音使得埃絲特·施密特不由得把身子趴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竟然在瑪萊柯·格拉夫和保利簽的協議上發現了您的指紋。這個協議是在保利被害前一小時簽的,協議中提到,瑪萊柯·格拉夫給了保利五萬歐元,可是,這筆錢現在卻不知所蹤。」

皮婭翻了翻白眼。每當博登施泰因用起這套「美男計」的審訊技巧,皮婭都覺得不屑一顧。不過,這一招卻明顯地讓埃絲特很受用,因為她表現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易近人。

「是這樣的,」埃絲特顯得很開誠布公,「星期四,施瓦茨告訴了瑪萊柯·格拉夫關於保利的死訊,她一聽到馬上就趕過來了,拿著那張紙威脅我說,限我兩天內搬出去。」

皮婭知道,瑪萊柯·格拉夫在說瞎話,但她忍著沒有發作。

「這麼說,您其實知道那筆錢的事情咯!」皮婭揚起眉毛,「那您為什麼要對我們撒謊說不知道?」

埃絲特的目光只是極其不屑地掃了皮婭一眼,隨即又回到了博登施泰因身上。

「我心裡想著,格拉夫那兩口子不會在意這筆錢,」她回答道,「我就想自己留下來當做一筆小小的補償。」

「錢一開始放在哪裡?」博登施泰因不動聲色地問,「現在在什麼地方?」

「烏里開始把它藏在一個空的狗糧盒,放在冰箱里,」埃絲特·施密特說,「那是我們藏東西的秘密地方,平時有什麼要收起來的,我們都裝在裡面。我想,那些錢已經和冰箱一起被大火燒成灰燼了。看來,這錢終究不屬於我。」

她嘆了口氣。

「哎,您看我,光顧著說話了。請坐吧!要不給您來杯咖啡?」

皮婭正想拒絕,博登施泰因搶先攔住了她。

「真是麻煩您了!」他一臉率真地笑著,「我正想喝咖啡呢。」

「好的!」埃絲特·施密特立馬站起來,問過博登施泰因的口味喜好,她飛快地走進餐廳,消失了。

「看來,你經常對著鏡子練習如何施展你的魅力?」見埃絲特·施密特走遠,皮婭語帶嘲諷地說。

「什麼叫做練習施展啊!」博登施泰因故意做出一副錯愕的表情,「我的親和力是由內而外、與生俱來的。在某些情況下,可比你這種一上來就劈頭蓋臉一頓訊問的方式要有效得多哦!」

「那你可要小心了!」皮婭不以為然地說,「可千萬別讓那個紅髮女人誤會了,她那樣子,會把你連皮帶肉吃下去!」

「放心,我善於跟紅髮女人打交道。」博登施泰因詼諧地說。

「那好吧!祝你好運!」皮婭的目光在院子里游移著。她記得,周五她來的時候,這裡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當時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幾株孤零零的盆栽植物。「你記不記得保利院子里的那些植物?」皮婭不再和頭兒開玩笑。

「記得啊!」博登施泰因不知道皮婭為什麼突然冒出這個問題,「怎麼了?」

「你看看這周圍,」皮婭提醒頭兒說,「到處都鬱鬱蔥蔥的,前天這裡還不是這樣子。」

「什麼意思?」博登施泰因仍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想,保利的房子也許根本就不是突然著火的,」皮婭說著自己的猜測,「我敢肯定,那邊那株藍色的繡球花我在保利家的院子里見到過,還有,我一直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們的人在火災廢墟里連一點點狗的痕迹都找不到,沒有牙齒,沒有骨頭,也沒有狗項圈,什麼都沒有。」

「你是說,埃絲特·施密特事先把植物和狗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放火燒了房子?」博登施泰因總算弄明白皮婭在說什麼了。

「沒錯!」皮婭點了點頭,她還想說點什麼,這時,埃絲特·施密特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別忘了問網吧的事情。」皮婭悄聲對博登施泰因說。

埃絲特給博登施泰因倒了滿滿一杯拿鐵瑪奇雅朵,又給他加了奶油。皮婭把自己的杯子遞過去,眼睛看也沒看她。埃絲特開始詳細描述關於保利的事情來——他和西本李斯特以及弗洛特曼的意見不合;他為了揭穿「凱爾克海姆黑手黨」而進行的一系列調查;他和市長豐克、鄰居施瓦茨、屠夫康拉迪以及其他一些人多年的宿怨等等。說這一切的時候,埃絲特·施密特表現出驚人的客觀和冷靜。這個女人,她和保利的情誼在哪裡?似乎,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愛情。

「保利先生說他手裡握有對扎哈里亞斯和博克不利的證據,請問他:是如何拿到這些證據的?」博登施泰因問。

「這個他並沒有向我透露太多,」埃絲特·施密特表示,「他總是神神秘秘的,和盧卡斯還有塔里克他們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他肯定是想等拿到更具體的證據後再告訴我,不過,他沒有來得及。」

皮婭並不相信這個女人說的話。「你是說盧卡斯·凡·登·貝格?」皮婭總算插了一句。

「是的。」埃絲特連看也沒看皮婭一眼。

「他對電腦很在行嗎?」博登施泰因問。

「是啊,」埃絲特·施密特點了點頭,「他和塔里克簡直是這方面的天才!他們還給餐廳寫了一套電腦結賬程序,不費吹灰之力,就跟我們寫一張購物清單一樣。」

「那肯定是他們倆想到開網吧這個主意的咯!」博登施泰因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皮婭在一旁仔細地聽著,並留心著埃絲特的表現。她發現,埃絲特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網吧,是的,是的,」她飛快地說,「警長先生,您還要再來一杯咖啡嗎?」

「恐怕我的血壓受不了了,」博登施泰因禮貌地找了個借口謝絕了,「不過,這咖啡確實太好喝了,我還很少喝到過這麼好喝的咖啡呢!」

聽到頭兒說著這種場面話,皮婭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不過,埃絲特·施密特很吃這一套,在博登施泰因溫柔的目光中,她似乎都要融化了。她挺了挺自己那小小的胸部,吃吃地笑了起來。很顯然,這個剛失去男友四天的女人,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噢!對了!」博登施泰因裝作突然想起來什麼的樣子,「您能不能帶我們看一下地下室呢?」

這下,埃絲特·施密特騎虎難下了。如果是皮婭,她肯定會毫不遲疑地一口拒絕,然而,博登施泰因提出了這個要求,她要是推辭,豈不是顯得很沒有禮貌?埃絲特只好帶著博登施泰因和皮婭兩人走進餐廳。來到寫有「非請莫入」的門前,她掏出一把鑰匙,叮叮噹噹揀了半天,終於,拿起其中一把插到了鑰匙孔里。接著,她的臉色變得為難起來,向博登施泰因投來求助似的目光。「打不開,」她無可奈何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您需要用進門卡。」皮婭冷冷地說。

「哦,對對,前一陣就要用卡了,」埃絲特尷尬地乾笑了兩聲,「我剛剛沒想到這一點,真是不好意思。那今天可能就沒辦法帶你們進去了。」

博登施泰因和皮婭只好打道回府。他們沿著馬路往回走著。

「真是個演技派!」博登施泰因微微笑道。

「她的演技也比不上您一半呀!」皮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那網吧絕對有問題!我想申請搜查令,讓奧斯特曼去搜搜看。」

「行!」博登施泰因說著,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十點四十分,我們去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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