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沖吧

十萬大山之中,兩道孤峰遙遙相對,其間間隔七十里。

東北孤峰上,上萬修士被無邊無際的怪物死死圍困,無論是大妖、劍仙還是高僧,早都失去了參悟天道時的從容和清雅,正披頭散髮、歇斯底里的苦戰,漫天血雨紛飛,遍野慘嚎凄鳴……

西南的孤峰上,一眾孔弩兒的手下和大頭矮子,赫然坐在頂顛的巨石之上!

在不遠處,正有無數怪物匯聚一起,浩浩蕩蕩的衝進化境。

五行妖怪在和數斗、鐵鏽、熱仙姑三個天錐傳人低聲交代最後一座法陣運轉的原理。化境無量劫降至,屆時便要靠他們三人催動這最後一座法陣,把五行妖怪送到化境之內。

十九、滿月、上下弦四人圍坐在大頭矮子身後,他們受命保護矮子。不過敵人被遠遠的困在七十里外,絕沒一分殺出來的可能,幾個月錐好手倒顯得有些無聊。

大頭矮子時輕時重的敲打著鑼鼓。

他的寶貝能激發怪物們的凶性,鑼鼓聲急怪物如瘋如狂悍不畏死;鑼鼓聲緩怪物則會露出些對死亡的恐懼,相應對修士們的攻勢也會放緩許多。

滿月見大頭矮子又放慢了鑼鼓聲,有些不明所以:「拚命狠敲一陣,把敵人盡數滅了豈不清凈!」

大頭矮子回過頭,對著滿月苦笑了幾聲:「哪有那麼容易,這對鑼鼓催動起來太耗心神,要是連著狠狠的敲,輕則受傷殘廢,重則暴體而死!」

滿月哈哈一笑:「那是你真元不純,我來幫你敲幾下!」大頭矮子的修為極低,唯獨這一對法寶厲害。

矮子嚇了一跳,用力的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五行妖怪就從旁邊笑了起來:「除了他之外,旁人若敲一聲鑼,就會老十歲,打一聲鼓,便會老十二歲!這對法寶名叫『天荒地老』,就是扣著這個可怕的名頭!」

滿月本來都伸出手去奪鑼鼓了,聽了妖怪的話忙不迭的又把手縮回來,愣愣的瞪著矮子:「真的?那你……」

矮子使勁的點頭:「旁人是如此,我要敲打的話,一聲則會老一天,要好得多了!」

滿月這下老實了,這對鑼鼓要給他敲,用不了幾十下,自己就被抽成乾屍了。

矮子又耐心的解釋道:「我不拚命敲,和折損壽數沒什麼關係,實在是真元難續,反正時間越長,敵人就越疲憊,拖一拖對咱們百利無害。」他當然也是壽命極長的精怪,才不會在乎「一下一天」那點壽數。

也幸虧矮子不願拚命催動鑼鼓,萇狸等人雖然打得辛苦,但總算還能守得住。

現在已經沒人再責怪旱魃了,如果不是身處易守難攻的孤峰,而是在山下穿行的話,傷亡恐怕至少要大出兩三倍。

怪物多得永遠也殺不光,修士們困守孤峰已經整整一天了,周圍的怪物不僅沒有減少、退散的樣子,反而比著原先還要更多了。怪物們無時不刻不再進攻著,只不過是攻勢強與弱的差別罷了。

火攻土掩、遁劍馭符……修士們不知道想了多少辦法,卻始終也無法成功突圍。

片刻前,怪物們剛剛又在驟然急促的鑼鼓聲中發動了一輪猛攻,在丟下千萬具屍體之後,終於暫時退去,修士中的一群首腦又聚攏在一起。

老兔妖不樂低聲對著其他人說:「已經有快三成的傷亡了,不過大都是修為較低的同道。五福弟子、世宗高手、高原修士這些大門宗,主戰之力還在。」

小掌門劉正的道袍已經被怪物的血染變成了黑紫色,渾身上下都氤氳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要是沒辦法突圍的話,最多也就還能再堅持三五天的樣子。雖然佔了地利,但普通弟子誰也扛不住這麼無休止的打殺。」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只有萇狸,眼睛還是那麼亮晶晶的,拉了拉錐子的袖子,笑嘻嘻的小聲問道:「我剛才殺怪物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這場天大的殺戮,歸根結底,是因為我當年跑到黑白島砸碎了你才惹出來的。」

錐子笑著罵道:「還好意思說!」

萇狸輕輕嘆了口氣:「我一時任性就惹下了無盡大禍,害死的絕頂劍仙、大妖、修士、怪物、生靈,數都數不過來……」

錐子瞪了她一眼:「現在後悔了吧!」

不料萇狸俏皮的挑起了一根眉毛,突然跳了起來:「我為了一句話,等過兩千年;我為了試他真心,得罪了所有人;我為了自己高興,也整整禍害了天下兩千年,我怎麼會後悔!放眼天下,就連太古時的怪物、開天時的大神都算上,又有幾個能活出我這份滋味的!」

說著,萇狸哈哈的笑了起來:「真正的逍遙,就是我無論做了什麼,都不用說對不起!這輩子就算死的再慘,我下輩子還要想辦法再玩一趟!」

圍在她身邊的人全都樂了,不遠處的讓炯大喇嘛伸出手狠狠的摩挲著頭皮,有點想不明白自己一輩子參研佛法、濟世救人,怎麼和這群妖孽混在一起了……

這時候錐子突然愣了愣,從兜里拎出被凍成了冰坨子的瘋蛤蟆,隨手撤掉法術:「醒了?」

瘋蛤蟆兩隻眼睛瞪得溜溜圓,目光里儘是納悶的神色,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身邊的大陣仗,最後看了看漫山遍野的怪物,裂開嘴巴瓮聲瓮氣的問道:「咋回事?」

萇狸第一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瘋蛤蟆醒來之後,又變回了紅壺。

紅壺不明所以,目光來回亂轉,最後停在了旱魃身上:「你惡狠狠的瞪我幹啥!」

哄的一聲,所有人都笑了,錐子一邊笑著,一邊三言兩語,把溫樂陽被困化境,大夥揮兵來救卻被困住的事情,對紅壺簡單交代了一下,不過沒提它精神分裂的事。

紅壺一路聽下來,時而氣的哇哇怪叫,時而驚的目瞪口呆,到了最後卻放聲大笑了起來,張開的大嘴幾乎都能把自己吞下去,莫名其妙的說:「土行天錐的後人,就是那個土皇帝桑哥兒,還有人記得他不?」

其他人都是一愣,不明白它的意思。四年前在華山之巔,桑哥出現之前就已經被天音真魂襲擊、抹掉了元神,繼而被木行孽魂附身,最終這個禍害死在了巨劍流金火鈴之下,這件事發生的時候,紅壺還在離離山裡關押著,應該並不知情才對。

紅壺的眼神無比得意:「我吞過柳相的真魂,雖然沒能煉化了那個雜碎,但是多少也得了些他的記憶。特別是那時在他身上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就算一群高手個個心智通天,也猜不出紅壺到底想要說什麼,幾乎都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紅壺卻繼續笑著:「真魂在襲殺桑哥的時候,曾經得到了一份孔弩兒傳給他的陣圖!當時天音曾經看過那份陣圖,雖然沒太當回事,但也盡數記了下來,現在那副陣圖,就在我的腦子裡!」說著,紅壺伸出一隻短粗的前腿,笨拙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

話音剛落,三個絕頂妖仙就不約而同的低呼了一聲!

其他人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錐子笑著提醒大家:「那副陣圖,施展開來便是接引法陣!」

在華山之巔,孔弩兒傳下的陣法,本意是要把三個決絕之地中埋藏混沌根脈的荒原接引來,結果因為混沌錐傳人的胡鬧,把離離山和黑白島也一起引了過來。

劉正明白了紅壺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能還原陣圖,施展陣法,咱們就能登上荒原,不用困在此地等死!」

說完,停頓片刻,努力平復了滿心的激動,正色的說道:「荒原莽莽萬里,比著十萬大山要廣漠得多,那時咱們也就有了迴旋的餘地,在甩開怪物們之後,未必不能繞回來,去救溫樂陽。」

紅壺現在送來的,說白了就是一個戰略縱深,一個和怪物們周旋的機會。

知道不用再被困在孤峰上,囡囡的小臉儘是開心的笑容,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悶氣,小聲的嘀咕著:「幸虧醒來的是紅壺,要是孽魂……」

她的話還沒說完,旱魃就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五哥的表情依舊猙獰,可眼神里卻滿是慈愛,搖著頭說:「就算醒來的是孽魂,只要它記得陣法,就會告訴咱們。」

妖仙劍仙們要離開孤峰,不是為了逃出生天,而是為了有機會去救溫樂陽,去毀掉孔弩兒的設計,即便現在正呱呱怪叫的是孽魂,也是一定要製造這個讓兩伙仇人拚命的機會的。

紅壺得意忘形,不過耳朵還是很尖,掉頭望向旱魃父女:「什麼醒來的是孽魂?還有孽魂?老子吞了它!」

錐子敢忙把話題拉了回來,攤開長絹,一邊問著紅壺,一邊把接引法陣的陣圖還原了出來。

即便是生死之敵,在看懂了這幅陣圖之後,一群妖仙也忍不住對孔弩兒的玄門陣法修為由衷的佩服,接引法陣複雜到了極處,又簡單到了極處!

複雜的,是陣法成形的原理;而簡單的,是布置、催動陣法的方法。

妖仙們只大概研究了下原理,就開始著手布置接引法陣,要法陣成形,只需要兩個關鍵的地方:一是九枚天錐中,任一門下的真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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