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八章 厲蠱

年輕人看到瞎子也在,立刻沖了過來,口中還大喊著:「你們收過訂金……」話還沒說完,眼前倏地一花,小蚩毛糾已經橫身擋在了他面前,冷冷的說:「鋪子都塌了,這幾天不做生意!」

蚩毛糾聽說家裡出事,早就沒有玩鬧的心思了,沒直接把那個小夥子扔出去已經算客氣的了。

小夥子哪裡肯依,可看著蚩毛糾的架勢,他又不敢再伸手去抓,急的滿臉通紅,嘴裡一個勁的念叨著:「已經交了訂金,不能……」

瞎子知道怎麼回事,不等別人開口問他,馬上給溫樂陽解釋道:「麻子不久前接下了這單生意,說是要用巫蠱救個人,價錢開的很高,對方已經先付過了定金。」

布衣蜀道雖然是騙人,但是麻子有身負正宗巫力的娃娃,瞎子在毒術上也有可取之處,也經營的有聲有色,特別是這檔救人的買賣,因為價錢開的高,麻子也真用了心思,天天躲在房間里逼樂羊忘了給他煉蠱。

說著,瞎子的臉上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你們剛找上這裡的時候,就是麻子在逼娃娃煉製巫蠱……」這樣算起來的話,溫樂陽找到畫城後人,還是拜小夥子和中年胖子所賜。

瞎子在這邊說著,地面又顫抖了起來,一波餘震悄然而至。

街上的人都被先前的劇震嚇破了膽子,猛的發一聲喊四下里亂跑,轉眼就亂成了一團,抬擔架的那兩個僕人站立不穩,擔架盪了幾盪,上面的傷者最終還是摔到了地上。

溫樂陽這時才看清楚,傷者是個年輕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是通紅一片,好像有一層熾烈的熔岩正在皮膚下流淌。

而水鏡和尚卻咦了一聲,似乎認出了傷者,拉了拉溫樂陽的袖子:「這人要救!」

胖子跑過去手忙腳亂的用被子把傷者重新包裹起來,對著手下和他侄子喊道:「不治了,咱們走!」

看樣子胖子為人精明,此刻應該明白瞎子被溫樂陽等人俘虜了,他送來的傷者身份又是重大的機密,當下里只怕惹禍上身,再也顧不上救人,轉身剛想走,稽非老道已經橫身攔在了他們身前。

胖子又驚又怒,磐手捏了個法印,等著老道喝問:「想動手么!」

水鏡和尚則把聲音壓得極低,對溫樂陽繼續說:「這個女人以前是北疆里出名的美女,『三步遠』大掌柜的女兒!」

溫樂陽皺了下眉頭,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四年前北疆里七座老店被人連根拔起,「三步遠」就是其中之一,專門做替顧客尋人或者追蹤的買賣。

稽非水鏡哥倆對化境熟悉無比,而那個傷者在北疆也頗有些名氣,一下子就被他們認了出來。

蚩毛糾根本就懶得廢話,空蕩蕩的袖子一揮轉身就走,地面上悄然爬出了一條烏黑的長藤,吞吐間連傷者帶擔架一起卷了起來,跟在了他的身後。

中年胖子被蚩毛糾的手段嚇了一跳,水鏡和尚嘿嘿的笑了:「你們遇到活菩薩了,自己卻還不知道!」說完,拉起胖子跟了上去。店子雖然塌了,總算還剩下些殘垣斷壁,勉強還能有個方圓,比起外面要僻靜的多。

傷者渾身火燙,整個人就像是個被整熟的螃蟹,紅彤彤的詭異,人早就已經沉沉昏迷,沒有什麼意識。蚩毛糾略略檢查了一下傷勢,溫樂陽也似模似樣的抓起人家的手腕去診脈,過了一會回頭望向了胖子:「三步遠的人怎麼會在你們手裡。」

胖子卻反問他們:「你們真的是蜀道上的,拓斜弟子?」

兩個拓斜弟子還沒說話,稽非水鏡外加瞎子就同時冷哼了一聲:「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胖子猶豫了片刻,最終狠狠的一咬牙,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中年胖子也是北疆的買賣家,先祖剛到化境的時候,受了「三步遠」不少的照顧,兩家的交情也頗為深厚,胖子的侄子和「三步遠」的女兒自小就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四年之前,老店「三步遠」被人一夜之前屠滅滿門,這個女人卻沒死,被胖子叔侄偷偷的藏了起來。

人雖然沒死,但是也不能算活,這幾年裡始終昏迷不醒,胖子叔侄不敢聲張,偷偷的想盡了辦法,卻沒有一個管用的,直到不久之前,聽說了「布衣蜀道」是大名鼎鼎的拓斜字型大小。

胖子一家幾代人都在化境過活,當然不那麼容易被騙,可侄媳婦越來越「紅」,眼看著就堅持不了幾天了,這才死馬當活馬醫,姑且信了麻子。

胖子知道的事情就這麼多,對追查天錐後人根本就沒有一點幫助。

蚩毛糾微微琢磨了一會,根本就不看滿臉期盼的胖子叔侄,對溫樂陽說:「先用本命蠱吊住性命,再用咱們巫門的法子給她換血,應該能行,樂羊忘了留在我身邊。」

說著,他又望向了娃娃,露出了個和氣的笑容:「待會我要施巫,你仔細瞧著。」

娃娃大喜點頭。

蚩毛糾也呵呵一笑,隨即無數條烏黑的長藤在悉悉索索的異響中,從院子里爬長出來,轉眼編織成一座密不透風的藤籠,把娃娃、蚩毛糾和傷者籠罩了起來。

稽非老道的心眼多,出來之後湊到溫樂陽身邊小聲的嘀咕著:「就這麼救人,會不會有些不妥當?」

溫樂陽還沒說話,水鏡和尚就一瞪眼:「你把蚩毛糾當成什麼人了!」

老道愕然:「什麼什麼人……」隨即才反應過來,抬手給了和尚一巴掌,哭笑不得的罵道:「髒心眼的東西!蚩毛糾當然不是那種見色誤事的人。」

跟著老道不再理會和尚,繼續低聲對溫樂陽說:「這事我總覺得有點來的太巧……」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間,一聲慘叫從冥冥中尖銳的划起,那些剛剛編織成籠子的黑色長藤就像被抽調筋骨的蛇,癱軟無力的散落在地!

藤籠散落之後,蚩毛糾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偶爾閃過一絲詭異的紅暈,目光也暗淡到了極點。樂羊忘了神情恐懼,和他並肩而立,兩個人都一動不動的面對溫樂陽。

在他們的肩上,各自搭著一隻修長的手掌,一大一小兩個巫者都被人家制住了!

片刻前還奄奄一息的年輕女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鷹子深目、卻只能用嫵媚形容的男子,全身的通紅已經退去,換而細膩嫩白的光澤,望向溫樂陽的目光柔得都快滴出水來,眉宇間卻壓抑不住的一份得意和狂妄。

胖子叔侄一起笑了,快步走到那個男人身後並肩而立。

和尚徹底傻眼了,眼睛瞪住對方,心裡卻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會功夫,女人變成了男人,傷者變成了強敵。

蚩毛糾受制於人,看樣子也受了些傷,但是神態卻倔強的很,冷哼了一聲對溫樂陽說:「這個妖人易容,裝成傷者,趁我調用本命蠱無力自保時出手偷襲。」

嫵媚男人嘻嘻一笑:「不是易容,是幻容,一字之差,天地之別呢。」說著,還俏皮的對著溫樂陽擠了擠眼睛。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沉聲問道:「你們是誰?」

中年胖子揚聲斷喝:「我家主人是烏桓之主,木樓先生!先祖追隨仙師斬妖除孽,今日家主重入世間,你們這些妖魔小丑便認命吧!」

烏桓山在古時是胡人之地,這個木樓的長相,果然不是漢人的模樣。

木樓挑了下眉毛,咯咯的嬌笑著:「天錐後人辦不成事兒,仙師他老人家讓我來幫忙。」

他說話的時候,白皙水嫩的脖頸上突然鼓起里一個拇指肚大小的包,裡面還有什麼東西正在奮力的蠕動著,木樓自己卻一無所知,猶自笑道:「天下都在傳說拓斜弟子好大的本事,現在看看也稀鬆的很。」

溫樂陽沒說什麼。

一句話的功夫里,木樓頸子下鼓起的疙瘩就被裡面的東西掙破了,一隻醜陋難看的瞎蛾子笨拙的掙扎著想要爬出來,最終在掙斷了半個翅膀之後脫身而出。

瞎蛾子並沒有急著飛走,而是繼續趴在木樓的脖子上,碩大的肚囊一鼓一鼓的,費力的喘息。

隨後,更多的鼓包,蠕蠕的從他脖子和臉皮下拱了起來,長出疙瘩的都是木樓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稽非和水鏡看的眼睛都直了。蚩毛糾自始至終也沒回過頭,但是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嘴角早就掛起了陰狠的微笑。

木樓的興緻好得很,眉飛色舞的看著溫樂陽:「總有些蠢人想要偷偷追查,四年前那七家的慘禍。仙師的設計,當然容不得別人窺探,這幾年裡,我們烏恆山的弟子,忙的很呢!」

孔弩兒心思縝密,這次化境的圖謀又關鍵之極,派人殺光了化境中修習方位的修士還不放心,生怕有人會源此追查到什麼線索,又命木樓幻容,裝成最善追蹤的三步遠倖存者。

一旦有人想要追查七家字型大小被屠滅的真相,肯定會尋找倖存者的下落,到時候便只有自投羅網的份了。

木樓笑夠了,這才上下打量了溫樂陽一番,這才繼續開口:「拓斜弟子中,名氣最大的就是溫樂陽了,他來了么?化境里還有你們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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