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五章 麻子

麻子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人如其名,一張刀條子臉上細細密密的長滿了米粒大小的黑斑,乍看上去好像有一群腳踩墨汁的老鼠剛剛從他臉上跑過去似的。

在麻子身旁,站著一個五六歲大小的男孩,小眼獅鼻冬瓜臉,身體雖瘦弱,但是皮膚粗糙之極,完全沒有一點孩童的水靈,神情也木訥的很,不過眼神深處隱藏的那一份對陌生人的恐懼,反倒讓他顯出了幾分生氣。

乍見之下,溫樂陽覺得這個娃娃好像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小蚩毛糾自從進了屋子開始,根本就沒看麻子一眼,目光始終停留在男童身上,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著他。

麻子等三個人都坐定,直接開口問:「你們來求什麼?」他的語氣生硬,沒有一絲客套可言。

蚩毛糾這才把眼神從男童身上挪開:「我想求一道厲害的蠱法,報仇。」說著,把手裡裝滿了金條的包囊往地上一放,發出了嘩琅一聲,有些厚重卻說不出的好聽。

麻子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說來聽聽吧!」

小蚩毛糾呵呵一笑,露出了滿口焦黃的牙齒:「仇人是一對夫婦,已經結婚十年卻始終沒有子嗣,我要那個女人懷上身孕,先讓他們夫婦驚喜萬分。」

麻子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絲鄙夷,應該是在不屑,這個事按理說歸老中醫管。

蚩毛糾繼續向下說:「然後讓這個女人身患重病,讓他們覺得很危險,可又有希望能同時保住大人孩子的那種病!那女人最盼著能有一兒半女,一定會強撐下去,搏一搏運氣!我要他們在十個月間,每天里提心弔膽,患得患失!」

麻子這才來了些精神,臉上也真正露出了幾許笑意:「後面呢?」

小蚩毛糾試探著問:「孩子在肚子里的時候,一定要可愛的,每當女人病痛,他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娘親,所以女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肚子卻一天天的鼓脹起來。要是能讓女人時長做些噩夢,就更好了。」

麻子想也不想,大包大攬的點頭:「沒問題,還有么?」

溫樂陽卻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麻子身邊的那個男童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正隨著小蚩毛糾的話賣力的思考著。

蚩毛糾顯出了一副驚喜的樣子,尖聲的笑道:「真的能做到么?」

麻子不耐煩的揮揮手:「巫蠱的滋味之處,你才懂得多少,說便是了!」

小蚩毛糾嘶啞著歡呼了一聲,像極了一個即將大仇得報、滿心怨毒的狠婦:「我要胎兒在臨盆前十天開始,每天都啃噬女人的肚腸,女人當然不能死,她眼看著生產在即,即便疼不欲生,也要拚命堅持!」

稽非老道連眼球上都長出雞皮疙瘩了,斜忒著蚩毛糾喃喃的說了句:「那時胎兒還沒長牙呢吧……」

男童這時已經徹底沉浸在思考中,蹲在地上,用手指在石板上不停的劃拉著什麼,眉毛都快擰到一起去了。

麻子沒理會老道的感慨,張開嘴巴發出一陣無聲的大笑:「好好好,繼續說!」

「胎兒生出來的時候,又黑又壯,健康活潑,可是……」蚩毛糾突然壓低了聲音,眼神里壓抑不住的狂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要那個鬼胎的臉,長的和現在的我一模一樣,從娘胎里出來的時候,要笑,還要攥著那個女人的腸子!」

說著,蚩毛糾抬起手,在空氣中用力一拉:「最後,胎兒還要對著她爹說一句:靜兒找你報仇來了!跟著就那麼使勁一拽,女人慘叫一聲,嗚呼哀哉!」

溫樂陽聽得渾身發冷,麻子卻眉飛色舞,拍著手大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女子長了副豺狼的肝腸……」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孩子卻表情篤定的用力搖頭,低聲念叨了句:「鬼哭狼嚎都行,可說話卻不成。」

話音剛落,麻子突然飛起一腳,狠狠的踹在了男童的肚子上:「滾!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所有人都沒想到麻子突施辣手,男童慘叫了半聲重重的向著門外摔去,小蚩毛糾的眼中爆現凶光,身子一晃追了出去,在院子里用獨臂攬住了嘴角沁血娃娃。

在隔壁侍弄毒物的瞎子也聞聲躍到了院子里,臉上蘊著三分怒色:「麻子,這孩子就算再不乖巧,你也不用成天這麼打罵!」說著,伸手想從蚩毛糾懷裡接過娃娃。

蚩毛糾卻用死魚似的眼神翻了他一眼,反而把男童摟得更緊了些。

但是男童似乎和瞎子的關係不錯,奮力的掙扎了兩下,從蚩毛糾懷裡跳出來,躲到了瞎子身後,小小的身軀都在簌簌的發著抖。

麻子低低的冷哼了半聲:「我的家事,你少管!」說完,似乎不願在外人面前和瞎子起衝突,轉頭望向了小蚩毛糾:「你的買賣我做了,金子留下,三天後再來。」

小蚩毛糾根本不理麻子,而是躬身看著男童,語氣里也帶了幾分和藹:「最後那一句話,真的說不了么?」

男童的嘴唇動了動,偷偷看了一眼麻子之後,立刻綳直了身體,低頭望著地面,一個字也不敢說。

瞎子嘆了口氣,伸手摸摸男童的頭,回自己的屋裡去了。

蚩毛糾卻笑了,又向著男童湊近了兩步:「你何必怕他?就憑著他們滇巫的那點手段,又怎麼可能真控制住你。」說著,對男童攤開了手心,手心上擺放著一根殷紅如血的短髮。

男童看到紅髮,滿眼不敢置信,一時呆立當堂,徹底的傻掉了,而麻子卻憤怒之極的怒罵了一聲,猛地從椅子上竄了起來。

與此同時小蚩毛糾也大吼了一聲:「樂陽!」

雖然溫樂陽到現在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聽見同伴招呼,想也不想直接飛起一腳,直接把麻子踹飛到院子里。

麻子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溫樂陽踢完了人之後還覺得有些奇怪,蚩毛糾從來不會這麼肉麻的喊他「樂陽」,再看看那個娃娃的長相,這才恍然大悟,蚩毛糾不是在喊他,而是告訴他這個娃娃的身份:樂羊!

這個男童的眉眼五官,依稀和當年的畫城公子樂羊溫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矮冬瓜樂羊溫什麼時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市井神態,而男童的表情卻拘謹恐懼,溫樂陽才沒能及時聯想到一起。

拓斜弟子遇到樂羊氏受外人欺負,當然不肯多等片刻,有什麼大事也先要護住他們再說。

正在看鋪子的大頭侏儒聽到後堂的動靜,忙不迭的跳回來查探,一看之下氣的哇哇怪叫:「原來是拆招牌……」話還沒說完,眼前就是一黑,跟著只覺得一列火車撞到了自己的嘴巴上,直接被溫樂陽一拳打暈在地,腦袋撞上地面的時候,七八顆牙齒從他嘴裡掉了出來……

幾乎與此同時,院子里驟然響起了簌簌的怪聲,各種各樣的毒蟲張牙舞爪的從泥土中爬出來,從四面八方撲向了他們。

這下連稽非老道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溫樂陽站在原地都懶得動,只催動著身體中的生死毒流轉片刻,那上千隻氣勢洶洶的毒蟲就突然凝立住身形,片刻後猛地炸了窩,在院子里四散亂跑,有的互相踐踏滾成一團,有的撞上了石塊牆角直接磕碎了腦殼……

不光院子里的毒蟲發瘋了,瞎子房間里的毒蟲也感覺到溫樂陽身體中的至尊毒力,全都拚命的亂撞亂咬……

瞎子驚駭的低呼著,忙不迭的跑出房間,溫樂陽突然想起了那兩頭小磨牙,不忍一代蟲王就這麼被自己給嚇死,閃身衝進屋子,把兩隻螞蟻放在自己的手心裡輕輕的安撫了幾下。

暴戾的磨牙在他手中比蠶寶寶還要溫順,老實巴交的爬了一會之後,膽子又漸漸的大了些,又湊到一起開始倉倉的廝磨起來,時不時抬起長須,在溫樂陽的手上討好似的觸碰幾下。

瞎子站在院子里,嘴巴哆嗦了半天,才瞪著溫樂陽:「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稽非老道嘿嘿一笑:「睜開你的……算了,你是瞎子。這位是溫不草,這個是苗不交……」

瞎子神色一凜:「你是烏鴉嶺上死不了?」

老道立刻咳嗽了起來,把後面想說的話都給忘了。

瞎子的身體一下子佝僂了許多:「嘿,你們是天下一等一的門宗……又何苦和我們這些小生意為難……」

稽非老道費力的止住咳嗽,帶著些嘶啞的冷哼:「我們不是什麼名門大派,更沒那些虛頭八腦自以為是的做作,有人打著我們的旗號招搖撞騙,就別想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服了」的原因,溫樂陽對瞎子的印象還不錯,笑呵呵的把已經鎮住的磨牙放進了他手心,跟著拍了拍瞎子肩膀嚇人:「也不像他說的那麼嚇人。」

瞎子還以為溫樂陽已經給他肩膀種下了不世奇毒,身子一軟直接摔倒在地上。

那個男童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滿臉關切的低呼了一聲,趕忙跑去扶瞎子。

溫樂陽一笑,轉頭望向了蚩毛糾:「怎麼回事?」

先前從麻子屋裡傳出的那股古怪的味道,正是有人在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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