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二章 藏身

溫樹林也不廢話,爬起來用手在萇狸的臉上比劃著距離,上下打量她的眼神,也漸漸充滿了專註,然後又在地面上拉起式子,嘴裡念念有詞划了良久,半晌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篤定的說出了兩個字:「罈子!」

不料萇狸猛地一瞪眼:「這個還用你算?天下人都知道!算個只有我知道的事情來!」

溫樹林滿臉悲苦,小聲嘀咕著:「能算出來什麼我提前也不知道……」話雖這樣說,人卻不敢閑著,又重新開始計算,這次算出來的是古洞,第三次算出來的是祁連山的玲瓏冰,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分不清是第九次、還是第十次,溫樹林又小心翼翼的說出了一個數字:「十三萬零八十八?」

正在捂著小嘴打哈欠的萇狸這次愣了一下,隨即才歡呼著點頭:「不錯!這次總算差不多!」跟著亮出手腕,對溫樂陽晃了晃,一隻漂亮的黃金鐲子,在紅葉林斑駁的陽光里閃閃發光,照的溫樂陽眼花。

溫大爺愕然:「一個鐲子?這麼點金子?這麼貴?」

萇狸做出了一個「什麼也不懂,懶得和你說」的表情,伸手把溫樂陽懷裡的玉刀拽了下來,對著尾末晃晃:「你再算算這個!」

這次尾末計算的時間不長,就篤定的說:「華山!」

裹環還不明白怎麼回事,萇狸就笑眯眯的點點頭:「不錯,老妖怪的洞府就在華山!」

溫吞海從旁邊皺了皺眉頭,指著溫樹林罵道:「少故弄玄虛,算出來裹環的洞府在華山就直接說,只說華山兩個字,你真當自己是算命瞎子惜字如金嗎?」

溫樹林沒有鼻子,也沒耽擱他那張老臉上作出一個撞天屈的冤枉表情:「演算法就是這樣!我算玉刀,算出來的事情必定和玉刀有什麼關聯,但是具體是何關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剛才通過玉刀的尺寸、幾條裂隙的長短,就只算出了華山兩個字,我根本就不明白華山和玉刀之間有什麼關聯!」

萇狸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也不顧裹環滿是唏噓、驚喜的慨嘆,伸手指了指那些被溫樹林埋在泥土中的屍首,把話題拉了回來:「先說這是怎麼回事!」

溫樹林忙不迭的點頭,嘴巴里卻諾諾的,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四老爺從一旁冷冰冰的哼了一聲,抱起雙臂,眼光比毒蛇還要陰毒,冷冷的盯住了他:「該怎樣說就怎樣說,大家長已經說過你罪不至死!」

溫樂陽總算明白了,大爺爺為啥一反常態。

溫大爺知道溫樂陽在看他,側頭對著他高深莫測的一笑,嘴角勾勒的笑紋很有些陰冷!

溫樹林總算勉強鎮定的下來:「你們剛才也能明白了,我是能算世情,但是具體算出什麼自己也不知道,在紅葉林里這麼多年,算出來的事情沒幾樣有用的,我總要布置一些保命的手段……」說著,伸手指了指被小五破掉法術,摔落地面上的那塊骨頭。

他在早年遊歷的時候,曾經在一座大山裡算出了一個無名的山洞,也不知道是幾千年還是幾萬年前的隱修留下的,其中有些貼著古撰的骨頭,這些都是已經煉製成形的東西,只要一度入真元符籙就會施展,把骨頭變成聽施法者指揮的屍體,溫樹林又會易容的法術,這才想出了一個餿主意。

要是萬一有一天溫家人發現了他這個冒牌貨,他就引動這些假屍煞詐屍,溫家弟子當然不敢和祖先的遺體對打,到時候他就能在這些骨頭傀儡的保護下逃出生天。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笑,也就是不諳世事的隱修才能想出這種笨主意,溫家雖然不是修士,但是一身毒功神鬼莫測,要想從一群人里毒死其中一個,別說幾位家長這樣的好手,就是隨便一個死字型大小都能辦得到。

萇狸皺了皺眉頭:「你是個修士,總該會一些養氣修身的功夫吧?」

溫樹林點點頭:「這是自然,以前我也有護身真元,否則又怎能偷偷的換掉老字號里那麼多死人……那麼多前輩的遺體!當時我把那些骨頭符篆帶進紅葉林,悄悄的換掉遺體,是為了日後做打算!我要散掉那些養氣修身積攢下的真元,散功之後便和常人無異!」說著,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就像我現在這樣!如果功夫還在,我也用不著這麼許多的做作,世俗間的高手想要攔住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萇狸還沒說話,囡囡小五就湊了上來,清澈的眸子里寫滿了疑問:「你為什麼要散功?」

無論山宗世宗隱修散修,都生怕自己的真元太少,拚命修鍊還嫌來不及,哪會像溫樹林這樣,好端端的要散掉自己的功力,更何況他還在生老病死坊這樣兇險的地方藏身。

溫樹林對著囡囡搖搖頭,苦笑道:「我修習的是演算法,和你們的修天之術不同。正所謂當局者迷,我要算盡天地,自然要遊離於天地之外。可是那些養氣功夫,講究的是順應天道、融於自然,我身體里的真元之力之力越強,就越影響我的演算法!在幾十年前我就想通了這個道理,所以才暗中備下逃命的後路,隨即散掉了自己修來的真元!」

把前人施展了邪法的骨頭變成好像屍煞的怪物,再用易容的法術把怪物扮成溫家先祖遺體,把真正的先祖遺體用道法封住,挖坑埋掉。

溫樹林在還未散功的時候,趁著四老爺離開紅葉林的機會,把這些事情做好,幾十年里漫天過海,始終沒被人發現。

溫吞海再度皺著眉開口:「你是易容的,那真的溫樹林呢?」說著,大伯的眉宇間流淌出一絲狠戾:「你把那個老頭子殺了?」

假溫樹林嚇了一跳,急忙搖搖頭:「我從未殺過人,真的溫樹林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我就是在九頂山裡遇到他的,當時他失足落下的懸崖,摔了個一塌糊塗,我趕到的時候他只剩奄奄一息,已然無救了,臨終之前我問明白了他的姓名和出身,施展了易容的法術變成他的樣子,又帶上了他身上辨識禁制的解藥,把他掩埋了之後,裝作重傷倒卧在原地。」

說完頓了頓,對著大伯訕笑道:「你是三十多年前進到紅葉林修行的,那時候……溫樹林就是我了。」

四老爺聞言,低下頭沉思了一會,才緩緩的點頭:「偶爾老字號的人也會進山,採集些鎮陰阻陽的冷屍草,好像有過一次,溫樹林在外面差點摔死,後來被死字型大小救了回來。」

假溫樹林趕忙隨聲附和:「不是差點摔死,是已經死了,他一斷氣我就偷梁換柱,那時我還有真元護身,想要瞞過幾個死字型大小也不是什麼難事。」

溫樹林現在的話是真是假,自有一肚子心眼的家長們去辨別,溫樂陽一直在皺著眉頭,凝神思索這個老頭子號稱算盡天下的功法。

天算門的功法的確有獨到的地方,甚至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也不過分,但是這門奇術根本不像尾末說的那麼玄。

第一,不是什麼都能算得出,不能先定下題目,再算結果。只能根據身邊的環境、手頭上現有東西做道具來算,人在天津衛,想要算出白雲山機場有多少未婚女青年肯定是不行;

第二,能算出來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就連算者自己事先也不知道,即便到了廣州白雲山機場實地去算,算出來的也未必是未婚女青年的數量,沒準算了半天,最終算出了四個字:紅燒牛肉;

第三,計算的道具究竟和算出來的結果有什麼內在的聯繫,任誰也不知道,在白雲山機場算出了紅燒牛肉,有可能是今天的工作餐是這道菜,也有可能是白雲山機場興建的時候、某輛運送石材的大卡車撞死了一頭牛,後來這頭牛被做成了紅燒牛肉。反正紅燒牛肉和白雲山機場肯定有聯繫,但是具體這份關聯是啥,就不好說了。

尾末以前只懂推算大數,根本不懂小事的演算法,自然一相情願,以為只要找對了方法就能算盡世情小數,更把自己的師叔吹成了活神仙。溫樹林浸淫此道多年,比誰都明白,自己修鍊的門道,最多也就是個自娛自樂的玩意,所以要散盡真元,盡量把自己從天地自然中獨立出來,以期能算得更准一些,這才為了準備後路連番的做作。

假屍首平時躺在老字號里一動不動,關鍵時刻會聽溫樹林指揮,詐屍掩護他逃跑。

可是溫樹林自己也沒想到,東窗事發的時候,來抓自己的不單單是溫家的人,而是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個囡囡小五,一下子揭穿了詐屍的把戲,眼看著溫家上下悲憤欲狂,溫樹林自己也明白,早晚有被抓出來的時候,與其等死還不如趕快出來自首,還能落個好態度,只是不知道九頂山溫家的審訊室里,有沒有「坦白從寬」四個綠色大字……

這些年裡,溫樹林過的提心弔膽,也沒少在紅葉林里計算,但是算出來的結果不是沒用,就是讓他自己也摸不到頭腦,歸根結底算到的有用之事也只有一件:尾末有朝一日也會來到九頂山。

所以溫樹林趁著三十年前溫家村重建的機會,偷偷改變了溫家的格局,讓尾末什麼都甭想算出來,溫樹林雖然藏得深藏得穩,但畢竟是個不諳世事的隱修,做事情的想法一相情願,偷偷改變溫家的格局,倒讓他露出了狐狸尾巴。

至於溫家最近已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