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十三章 破法

圍著鎮子大步跑動的讓炯大師大聲喊道:「就是這般,把所有的房子一一拔除,自外而內,最中央的一間最後再拔!」

秦錐和侏儒老道各自晃動起身形,學著溫樂陽的樣子,像拔蘿蔔一樣,在不斷的呵斥中,把徙爾小鎮上的房子,一幢一幢的「拔」了出來!

房屋中空但卻渾然一體,牆壁屋頂並不隨著巨力的加持與震動而碎裂,溫樂陽等人拔下一幢房子,隨即躲過噴濺而出的膿血,然後把手裡的房子隨手一丟,繼而撲向下一個目標。

每一棟房子被拔出的時候都會盪起一蓬惡臭的膿血,在地面上留下一個黑漆漆的大洞,但是片刻之後,大洞就消失不見,地面又復平整起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小鎮里的地皮,好像神仙的皮骨似的,有著神奇的癒合能力。

三個高手通力合作,不過一會功夫,錯綜凌亂的房子就被他們拔出了一大半,而整個小鎮也越發的狂躁起來,在他們腳下,彷彿藏著一頭已經被天釘鎮壓了萬年的獸,正昂昂的嘶號著,不停的拱起身體,想要掙脫牢籠!

溫樂陽的靈識里除了自己人之外,根本察覺不到什麼,但是一陣陣伴隨著膿血惡臭而肆意噴涌的邪淫氣息,就像無數張看不見的大網,一層又一層的套在了他的身上,勒得他難以呼吸,勒得他筋骨欲碎!

壓在天頂的大威德明王怒像猙獰,佛家降魔之力無形而有質,彷彿萬頃駭浪,在奔涌咆哮中毫不留情地砸向小鎮,可是疊疊的浩然正氣最終撞碎在那看不見的黑色礁石上,散碎飄零……

倏然一陣蒼脆而憤怒的震鳴,幾十把飛劍卷揚著熾烈火光衝天而起!祁連弟子手中的飛劍法寶,都感受到了熾烈的邪意侵蝕,紛紛掙脫了主人的控制,飛躍到半空中怒嘯欲擊。

三人在拆除鎮壓怪物的密宗壇城,而喇嘛喚來的大威德明王之力,卻似乎難以壓住怪物的躁動,溫樂陽怒吼著把懷裡的一幢房子扔到遠處,昂首對著讓炯大師焦急的大喊:「這樣不行!怪物就要出來了!」

讓炯大師不知道已經圍著整個鎮子跑了多少圈,全身都氤氳起白色的水汽,大聲回應他:「莫得停,莫得停下片刻,否則壇城之威反噬傷人,其他的你不用管!」

溫樂陽嚇了一跳,惱羞成怒的怪叫了一聲:「你又不早說!」跟著忙不迭的又沖向還沒有被拔起地房子。

秦錐已經拔掉了十幾幢房子,身上都裹滿了腥膻粘稠的黑血,嘴裡卻替讓炯喇嘛說話:「這你都不懂?破陣之勢不得稍停片刻……」

溫樂陽沒學過這些修真基礎知識,他是真不懂。

讓炯大喇嘛終於布置完了圍鎮的法器,在疾速賓士中說停就停,雙腿一併霍然就像一根釘子似的,牢牢把自己釘在了原地,雙手盤結法印弓背彎腰,彷彿拼出了性命用盡全身的力氣,張口大吼,然而,卻沒有任何聲音從他的嘴裡發出。

在旁邊緊張觀戰的顧小軍和非非姐弟看到這個場景,都覺得心口一陣憋悶到極點的窒息,恨不得用一把刀子剖開自己的胸膛讓聲音發出來才痛快。

只不過短短的幾秒鐘,卻好像天長地久!

就在他們被自己心中的窒悶,憋得幾欲成狂再也堅持不住的剎那,一連串九天神雷般的浩浩斷喝,猛地炸碎了夜、炸碎了月、炸碎了天地、炸碎了小鎮上似乎已經膠著萬年的無邊邪佞!

讓炯張嘴拚命嘶吼,而聲音卻從天上的大威德明王法相口中迸裂而出:嗡!木!班!則!日!薩!多!哄!

密宗金剛薩埵心大咒!八字咒言好像八根從天而降的神錘,霍然砸在了暴躁的小鎮之上,溫樂陽只覺得身體一輕,讓他越來越難以掙動的邪氣枷鎖,全被明王法相的密咒摧毀,脫困的溫樂陽,輕快得好像要飛起來一般,讓炯大喇嘛施展咒言,終於壓住了不知名的怪物躁動,隨後毫不停留,一頭衝進鎮子中心,和溫樂陽等人一起不停的拆除著壇城,十幾分鐘之後,整座徙爾小鎮房屋東倒西歪,只剩下鎮子中央最後一間房子。

讓炯大師高喝了一聲:「一起!」四個人身法如電,各自抱住了房屋的一角,彼此對望了一眼點頭示意,同時吐氣開聲,奮力向上拔起。

小沙和非非忍不住同時驚呼了一聲!

最後一幢房子已經隨著四個高手同時迸發的神力而沖向天空,但是卻並未脫離地面的桎梏。

大地在此刻變得又軟又韌,像膠皮糖一樣,不甘地使出全部力氣,死死拉扯著最後一間房子不肯放鬆!

讓炯大喇嘛神情焦急,用藏語連珠的大聲吆喝,鼓勵著其他三個同伴無論如何也要把房子拔出來,否則功虧一簣,壇城被毀的同時他們幾個人還會被封印反噬。

侏儒老道最先力盡支持不住,對著下面的弟子長嘯了一聲,仙宗弟子立刻結成劍陣,奮力托住掌門再度向天急沖;秦錐也翻手抽刀狂斬地面,借著藏勢一斬重新蓄力,而溫樂陽和大喇嘛則同時怪叫,借著即將耗盡的余勢,拼出全身的力氣,把房子玩了命的像天上扔去……

終於,啵的一聲輕響,最後一間房子在四人合力之下,掙脫了地面!

一聲來自冥冥中的凄厲嘶號,剎那湮滅了小鎮上密宗、道法、勢等諸般神通,就那麼張揚地、放肆地、毫無顧忌地撕裂所有人的耳膜,像一把銹跡斑斑的殘刃,狠狠的砸進了腦海深處。

漫天長劍同時哀鳴,一窩蜂似的四散奔逃,根本不理會主人的指揮;顧小軍和非非姐弟跟演練過似地,同時兩腳向天后背著陸,哇哇怪叫著被厲嘯放倒……

旋即,濃厚和黑血,比復活的火山還要暴躁,從最後一座房子被拔出後留下的傷口中噴薄而出,粗大的血柱直直衝上天空數十丈!

其他的房子被拔出,黑血只是濺起,而現在這最後一間房屋之下,彷彿藏了個火山似的……

站在鎮子邊緣觀戰的祁連弟子紛紛大聲叱喝著,指揮自己的飛劍躲避污血。

一般的修士法寶,最怕污穢之物的侵蝕,顧小軍和非非姐弟一人撐起了一把不知道什麼材料做成的雨傘,血水砸在傘上,邦邦直響……

好在黑血雖然氣勢驚人,但是卻無毒無害,就算粘在身上也只是黏糊糊的難受,並不致命。

小鎮中的鎮妖壇城,終於被摧毀了,他們的工作效率,能讓拆遷辦哭三天……

讓炯大喇嘛的神情,在凝重裡帶了幾分壓抑不住的激動,顫抖著長吸了一口氣,對著其他人莊嚴的說:「若誅妖,隨我來!此去難回,細思量!」說完不再廢話,身子一躍迎著噴涌的黑血,竟然順著最後一間房子被拔出後留下的大洞跳了下去。

秦錐緊隨其後,姿勢難看的像一頭笨拙的鴨子,扎手紮腳的沖開黑血,躍下了地洞。

侏儒老道回頭對著坐下弟子斷喝:「律令,不得隨我而入!」他的目光斜出了自己的弟子很遠,但是眼神里的安詳與慈祥之意,濃稠的宛若凝固!祁連弟子嘩然,幾個年紀大些的道人正想開口,侏儒老道突然眯起了眼睛,慈藹之色轉眼被嚴厲與決絕滌盪得一乾二淨:「住口!律令之下豈容多言!三日後若不見我蹤影,爾等便不用再等!」說完也縱聲長嘯,追著秦錐和大喇嘛的身影,衝進了黑血的泉眼。

溫樂陽排在了最後,望著打起雨傘的顧小軍問:「你們也要下去?」

顧小軍用力點頭,二話不說走到溫樂陽跟前,手腳靈活的爬上了他的後背,回頭對著非非姐弟說:「在這等我……」

非非姐弟同時搖頭,顧小軍兩眼一瞪:「這是命令!都少廢話,那個……三日後若不見我蹤影,爾等便……便向總部彙報!」

溫樂陽哈哈大笑著,對著非非姐弟點點頭,囑咐了句:「小心!」縱深躍入噴薄的黑血之中,逆流而下沖入了地洞。

在所有人都下去之後,天空中的明王法身似乎短嘆了半聲,徐徐降下,把不停噴涌的黑色血柱段段擊碎,最終法身輕震,穩穩的壓住了最後一間房子被拔出後、大地上留下的傷口。

與此同時,一陣梵唱從天際響起,不久前讓炯大師圍繞著小鎮邊緣擺放的諸多法器都輕輕的震鳴著,七彩流光不算濃烈但層層分明,把已經變成一片狼藉的徙爾小鎮籠罩了起來,在流光與明王法相消失前,鎮子之下鎮壓的邪物就無法脫困而出。

已經退至陣外的祁連弟子們收回了飛劍,彼此對望著,任誰的臉上,都是一副不安模樣,終於為首的一人唱誦道號,率領著師弟們盤膝坐定,一動也不再動,靜靜地等著掌門人與神獸再度出現。

非非姐弟則扛著帳篷,跑到祁連弟子們旁邊安營紮寨。

溫樂陽沖透黑血躍入地下,在下落了十幾丈之後雙腳才踩到了地面,隨即低低的哼了一聲,一股比地面上的黑血還要濃烈萬倍的惡臭,一下子包圍了他,就算是他從小與劇毒打交道,胸口也不由自主的一窒,身上的顧小軍乾脆一聲不吭,直接被熏暈了。

在他身前,秦錐、侏儒老道和大喇嘛全都捏著鼻子,秦錐一個勁的抱怨著:「臭!這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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