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四章 山水

以屍做釘,接引幽冥!

三味老道的陣法已成,千軍萬馬在地下鏘鏘而行!

來自地心深處的巨力在巫蠱匡護的畫城中硬生生的鑿穿了一個大洞,馬蹄錚錚刀槍震鳴,嗚嗚的號角彷彿陰冷的哭嘯,瞬間挑翻了上海灘的不夜天!

三味老道後退幾步,臉色篤定而傲然,緩緩盤坐在地,不再理會身邊的事情,開始運功療傷。

地面被破開大洞的瞬間,一切都猛地安靜了下來!

不是寂靜,而是那一瞬里的時間,倏然被一股陰森的力量無限拉長,一切都在這一刻變得漫長起來,只有溫樂陽飄身世外的靈識才能感覺到,無論是佞蛟還是自己的身體,亦或是正在從二樓凌空躍下的樂羊甜,動作都變得緩慢無比,只有一股肉眼不看見的力量,像一隻吞吐天地的巨蟾的肚皮,從地洞中一鼓一鼓,醞釀著可怕的噴涌。

終於一聲天破般的銳響,一切再度恢複了正常,而那股醞釀已久的巨力在深不見底的地洞中轟然炸碎,陰兵大軍,宛若噬天的陰焰、沒地的冷流般蜂擁而出!

陰兵,肉眼不可見,在常人眼中只是陰慘慘的、足以吹枯皮肉、吹碎脊骨、吹碎靈魂的冷風,只有修士的靈識,才能看清楚那一片隱晦色的甲胄、蔽日連天的旌旗,面色慘白的戰馬與在興奮中猙獰著嚎啕大哭的幽冥武士!

就在陰兵蜂擁而出地同時,樂羊甜雙腳落地,所有人都覺得身體上一輕,原先瀰漫在一樓的泥濘巫蠱已經被他撤掉,陰兵在「南泥灣」里行動自如絲毫不受限制,唯一活著的敵人三味老道已經盤坐在地不再稍動,這道巫蠱除了限制自己人的行動之外沒有了一點用處。

樂羊甜身體迅速的震顫著、把一個個讓人難以相信的造型連成一支詭異的舞蹈,熊熊燃燒的命火又變回了赤色火蛇,在他身邊閃電般的遊走,拚命阻擋著正湧出的陰兵。

黑猩猩樂羊甜的舞姿笨拙而可笑,有時候像屎殼郎推糞球,有時候像蠶寶寶吃桑葉,有時候像蟬在蛻皮,要是小蚩毛糾在的話,一定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喊上一聲:蠱戲!

七娘山青苗自拓斜師祖那裡傳承的施蠱絕技,蠱戲。

在蠱戲裡,樂羊甜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一陣巫唱聲,挾著無盡的鬼哭狼嚎,隱隱從天地交匯的極遠處響起,彷彿在和眼前地洞里陰兵大軍的嘶號怒吼遙相呼應,巫唱聲越來越響亮,屬於樂羊甜的力量正在主人的召喚下,挾著摧毀所有美夢的陰狠,如風如火奔涌咆哮著趕來!

二樓長長短短的牆上,繪著練成一片的潑墨山水,在鬼哭狼嚎中層層震動,一座座大山都猙獰著淬厲的氣勢,正在衝破畫牆的桎梏!

一樓早就被砸的稀爛,除了破碎的地面、粗大的石柱之外,只有滿地的狼藉,此刻卻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越來越近的巫唱聲驚醒,一千隻老鼠在磨牙,一萬隻蟾蜍在爬行,十萬頭毒蛇在吐信,百萬隻蜜蜂在振翅,偶爾間,還有一兩聲孩子的啼哭和女人的喘息,各種聲音匯聚在一起,縱情的折磨著所有人的耳鼓……

陰兵不是陰間的軍隊,也不是閻羅殿的政府武裝,而是人間大戰之後,士兵死在無盡血海屍山中,在死前仍一心想著殺戮的魂魄飽蘊戾氣,無法為天地生氣所化,也無法掙脫屍骨的桎梏,被深埋地底永世不得輪迴,三味老道以九枚屍釘施法接引幽冥之力,助這些戾魂掙脫屍骸,這些陰靈也應他所求,帶著生前的怨怒重返人間再掀血腥!

左耳是陰兵大軍的咆哮、右耳是鼠嚙蛇蛻的悉索,遠方還有鬼哭狼嚎的巫唱聲越來越清晰!

天地間昏黑一片,飽滿的星月之色不知何時已經被厚重的烏雲吞噬,一群群早該熟睡的鴉,在高遠的天上躁動的盤旋著,寂靜無聲,不聞一聲啼叫……

稽非和水鏡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他們都是修天之人,雖然不懂三味老道施展的法術,但是也知道陰兵大軍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驚駭了片刻之後同時發一聲喊,從二樓各自指出法寶與符咒,向著已經越來越多的陰兵轟然砸去,幫著樂羊甜阻擋剛剛出現的陰兵鬼煞,就盼著他能再施展出什麼厲害的巫術,擋住這支根本不屬於人間,只懂殺戮的陰兵大軍。

小掌門劉正也費力的拋起一張張符篆,努力的阻擋著越來越多好像螞蟻一樣不停湧出的陰兵。

佞蛟卻根本無視身邊的一切,目不轉睛的盯著溫樂陽,過了半晌之後,緩緩吐出了一根蛇信似的舌頭,緩緩的向著溫樂陽伸了過來。

溫樂陽努力的向後躲著,動作又不敢太大,生怕自己狠狠一跳會驚動了正玩命伸舌頭的佞蛟。

稽非老道一邊指揮著法寶符咒阻擋陰兵,一邊目瞪口呆的看著樓下的情形,突然開口對著溫樂陽大喊:「別躲,我看它是在示好!」

溫樂陽猶豫著站住了身體,笑聲問稽非老道:「真的?」

稽非老道篤定的點點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溫樂陽生死毒力和佞蛟的力量極為相似,剛才他一運功撲躍,立刻就把這頭怪獸給招來了。

冰涼的蛇頭從溫樂陽的臉頰上一閃而過,而溫樂陽身體已經停滯潛伏的生死毒,在佞蛟蛇信的一觸之下,就像被點燃了引信的炸藥轟然勃發,在他身體里開始迅速的奔流用走!

同時溫樂陽也感覺到,極其相似地力量在佞蛟的身上,也開始涌動,兩股相近的力量彷彿至親好友般,正在互相呼應,果然,在佞蛟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極度興奮喜悅的表情,一條黑翼銀身的大蟒蛇,居然流露出了人的表情。

不時有些陰兵戾魂涌過來,但是只要一靠近佞蛟,就立刻在凄厲的嗚咽中炸起一團毫無溫度的火焰,旋即被蒸發得一絲不剩。

佞蛟滿臉的歡喜,溫樂陽也趕緊跟著笑,笑容諂媚笑聲乾澀……

樂羊甜行事古怪敵友難辨、三味真人是柳相孽魂,老道接引的陰兵和黑猩猩喚起的巫蠱,兩股磅礴的巨力眼看著就要硬碰硬的撞上,自己這邊唯一的一槍雷心痧也打出去了,小掌門劉正重傷,稽非水鏡的實力就不用提了,真要陷入陰兵和巫蠱的剿殺里,自保都難。

如果真能跟這頭實力驚人的佞蛟做上倆小時同類,不僅自保無虞,就是抓三味也不是啥難事,溫樂陽現在一門心思的想要巴結佞蛟,正琢磨著是不是自己也給面前那顆冷冰冰的頭顱做一個「舔舌禮」,倏的自己身體里的生死毒不受控制的狂躁起來,以往只有爆發全力的時候才會這樣,溫樂陽愣了一霎之後就明白了,是因為跟前的佞蛟正在凝聚力量,自己的生死毒有所感覺!

而佞蛟此刻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閃電般向著自己的腦袋咬了下來!很明顯,這個禮節不太適合生存。

溫樂陽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都來不及閉上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那一片白森森的牙齒,比閃電還要迅捷萬倍地向著自己划了下來!

溫樂陽總算明白了,自己讓稽非老道給坑了。

佞蛟壓根沒把他當同類,而是當成美味可口的人形大補丸。

與此同時巫唱聲終於衝進了畫城,就像一列滿載著洪荒怪獸、脫軌失控的列車,一頭扎進了所有人的耳膜深處!

旋即,一聲清晰的咬合聲伴隨著佞蛟不甘的嘶吼,在自己的頭頂響起,佞蛟迅捷如雷的一擊,在溫樂陽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之下,居然落空了,溫樂陽驚異的睜大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佞蛟彷彿被無形的怪物抓住了尾巴,在憤怒的咆哮中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目不可見,身前的空氣在暴戾的巫唱聲中就像一隻巨大的肥皂泡,啵的一聲破裂了,身邊的一切都變了個樣子,畫城,不見了!

所有人都不見了。

周圍都在一片蒼白中變成了連綿無際的茫茫大山!

樂羊甜的蠱戲,徹底喚起了所有的巫蠱布置,二樓牆上繪製的大山終於破繭而出,在佞蛟即將咬住溫樂陽的剎那,巫蠱之術把一座不過佔地幾畝的畫城,變成了無盡的山勢!佞蛟和溫樂陽之間的咫尺變成了天涯。

在銷金窩的石林里,溫樂陽曾經見過類似的巫蠱,不過銷金窩的第二層禁制是把空間割碎不停游移,而現在則是把畫里的一切都變成了真實的存在、把一個不算太大的地方拓成一片渾然的天地。

溫樂陽也不知道現在是自己走進了畫滿高山大河的牆裡,還是牆上的山水變成了真的,更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象還是現實,反正要命的佞蛟沒了,陰兵沒了,三味樂羊甜劉正稽非水鏡全都沒了,不過胡蘿蔔和我服了還在。

溫樂陽的靈識依舊,硬生生的從周圍的景象中抽離出來,觀察著附近的一切,山是山,水是水,他自己就站在山水之間,看不到遠處的情形。

溫樂陽琢磨一下,向著佞蛟消失的相反方向轉身就跑,當時在畫城裡,佞蛟在自己身前,劉正在自己身後,畫城的空間在剎那被擴大了無數倍,只盼著方向和位置不會變。

在落荒而逃里溫樂陽還掏出手機看了看,這裡沒信號,樂羊甜的山水畫牆上少畫了個移動基站。

他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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