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二十二章 釘屍

畫城於內遍布巫法,輕易陷住鵝羊高手;畫城於外與整條街區同根共生彼此連環,牢不可破,就連修鍊出分身的絕頂好手三味真人似乎也束手無策,只能站在外面干著急。

溫樂陽心裡翻騰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掠落傳人、長的只比黑猩猩眼睛小點的樂羊甜巫蠱之術精湛於斯,溫、苗、駱三家拓斜弟子根本就無法相比,就連溫樂陽這個三大奇門兩千年中絕無僅有的異類,在畫城裡面對樂羊甜也只能甘拜下風。

兩千年前,兩家師祖是同門師兄弟,技藝也在伯仲之間。

兩千年後,兩家傳人相差的何止天地!

溫樂陽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可是現在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一邊仰慕著師祖兄弟三人叱吒天下、拓斜與萇狸鏖戰天下高手的凜凜神威,一邊也在樂羊甜神乎其神的巫術之下偷偷的頹喪著。

劉正知道他在想什麼,眼裡都是笑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溫樂陽笑道:「你說,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沒理他。

樓下九名道士的身法越來越遲緩,腳步散亂不堪,每個人都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彷彿肩上在扛著一座大山,幾乎已經邁不動步子了。

水鏡和尚有些意外的低呼嘀咕了一句:「這麼快就脫力了?」

九個鵝羊弟子陷在樂羊甜的「金戈亂」巫蠱秘術中無法自拔,早晚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溫樂陽幾個人還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從他們衝進畫城到現在,也沒多長時間。

畫城裡的巫蠱越神奇、威力越驚人,溫樂陽的心裡就越不是滋味,心裡低低的嘆息了一聲,對著大和尚水鏡說:「畫城裡應該還有能讓人迅速衰竭失力的巫蠱吧!」

不料樂羊甜卻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的接過了話題:「有是有……可是我沒催動啊……」他的話還沒說完,倏地閉上了嘴巴,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樓下。

九名已經筋疲力盡的鵝羊弟子,眼看著就要倒伏在地的時候,同時身體一震,原先散亂的眼神在瞬間全都恢複了清明,彷彿已經看破了周圍的巫蠱幻術,一齊發出一聲長長的厲嘯!

長嘯凄厲、暴戾、怨毒,彷彿失去了轉生希望的野鬼孤魂在不甘的咆哮,與先前的道訣莊嚴斷喝截然相反。

九名道士在鬼哭般的長嘯中,迅速後撤散開,隨即九個人雙手一翻,右手雙指狠狠插進了自己的眼眶,左手則一把捏碎了自己的喉結!

樂羊甜滿臉的納悶,回頭對溫樂陽說:「不是我!這些道士是自裁……」

溫樂陽看見道士慘死心中不忍,本來還在埋怨樂羊甜出手太狠辣,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從畫城之外就傳來了一陣比深秋悶雷還要更加壓抑的笑聲:「姓樂羊的小子,我進來了。」

九個老道自裁之後,姿勢不變,也不摔倒,彷彿腳下生根一樣,牢牢的釘在地面上,原本健康飽滿的膚色迅速黯淡,變得蒼白而壓抑。

滾滾的大笑聲中,溫樂陽的靈識一顫,粗壯結實的三味真人已經一個跟頭翻進了畫城!

三味真人一進畫城,立刻感覺四周號角連天馬蹄如雷,一股股殺伐的怒意直衝胸臆,正有千軍萬馬從天地之間咆哮而來,潮水般向著自己衝殺過來。

樂羊甜到現在也不明白三味為什麼要派九個弟子來送死,更不明白那九個老道屍體僵立有什麼名堂,不過一看到三味真人剛衝進畫城就陷在「金戈亂」里,還是長出了一口氣,嘿嘿冷笑著:「不過如……」話還沒說完,三味老道突然悶吼了一聲,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借著劇痛保住了靈智里的一份空明,手腕併攏,右手三指如叉戳天左手拇指虛按地面,吼聲如雷在畫城裡滾滾回蕩:「天地在乎手,萬化生乎身,萬亂鑒乎真!」

跟著啪的一聲,三味老道身上的黃色道袍寸寸碎裂,就像狂風揚起的暴雪一般,向著四周卷揚而起,三味道人的臉上充滿了陰戾狠辣,目光梭巡片刻之後倏然躍起,粗壯的手指靈活無比的向著地面一擊而下!

厚重的方磚應聲而脆,磚下的地面中空,擺放著一隻流光溢彩、刻慢古怪花紋的巨大金盆,盆里盛著密密麻麻的金色甲殼蟲,每隻蟲子還沒有指甲蓋的一半大,無眼無嘴無腿無翅,正擠成一團。

甲殼蟲一見光,立刻亂成了一片,笨拙的蠕動著,三味老道掌心一錯,一隻熾烈的金色火球毫不留情的砸進金碗中,金碗巋然,但是所有的甲殼蟲都在吱吱的哀鳴中,被燒成了灰燼!

樂羊甜卻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著:「不錯,能破掉我的金甲力士,再試試『南泥灣』!」說話的時候他的命火紅蛇從一樓一閃而過,頃刻消失。

溫樂陽愣了一下,斜忒了樂羊甜一眼。

樂羊甜得意的笑道:「這是我自創的,中者如陷泥沼,寸步難行。」說著輕輕鬆鬆哼起了來到了南泥灣……

果然三味真人急沖的勢子猛地一滯,手腳都彷彿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步履蹣跚真的好像正在泥沼中苦苦跋涉,三味掙動了片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身體好像突然膨脹了一下,其他人只覺得眼一花,再仔細看的時候,三味已經恢複了正常,行動雖然比起原來慢了一些,但是絕不再是步履維艱的困難樣,向著身前一具直挺挺站在地上的屍體快步衝過去。

樂羊甜臉色終於有些凝重了,眯著眼睛似乎猶豫了一下,伸出胖手從懷裡掏了掏,居然捉出來一隻肥大的蛤蟆,抬手扔下了樓,低聲對著溫樂陽說:「這個人不對勁!」跟著也不再解釋怎麼不對勁,簇唇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呼哨。

就算溫樂陽知道樂羊氏巫蠱神奇,也覺得哭笑不得,對付三味這樣的修士,別說扔出去一隻普通的蛤蟆,就是把苗疆的秀兒砸出去估計也不好使。

蛤蟆摔在地上,對著三味真人呱呱的叫了兩聲,顯得很無聊。

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對望了一眼,眼神里都閃爍著納悶和驚奇。

在已經炸碎的黃色道袍之下,三味真人裹著一件黑色的長衫,上面勾勒著幾個簡單的花紋,根本就看不出什麼異常。

估計是自重身份,三味真人沒跟蛤蟆放對,也不急著沖向二樓,粗壯的身子在泥沼的巫蠱中急衝起來,就像一頭瘋狂的野牛,在九個已經站立而死的弟子屍體間來回穿梭,啪啪啪的擊打聲快的連成了一片……

樂羊甜嘴裡的呼哨不停,又從懷裡摸出了第二隻、第三隻蛤蟆,扔到了樓下……

三味真人在穿梭中,不斷地躍起,用手掌狠拍弟子僵立屍體的頭頂,同時吐氣開聲,發出震天的怒吼。

九具地上僵立的屍體,既沒有摔倒也沒有散碎,而是像釘子一樣,在三味真人的掌擊的巨力之下,一寸寸的被釘進了地面!三味真人用手掌做鎚子,把弟子的屍體當釘子,一下一下向著地里釘。

樂羊甜在吹著口哨從懷裡掏出一隻又一隻蛤蟆往樓下扔。

畫城外,先前開來的警車上,警燈還在無聲的閃爍著,揚起了一陣讓人心慌的蕭殺;畫城之內,到處是一片狼藉,慘白色的燈光拉長了所有人的影子,也拉長了活人的目光!

任誰都看得出,一個巫蠱傳人、一個絕頂修士正在做最後的準備,大戰迫在眉睫,可是誰也看不懂他們倆在幹什麼。

如果現在有人給安定醫院打電話,大夫來了肯定得樂出聲,這也算買一送一了。

稽非和水鏡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樂羊甜身上,老道越看越詫異,終於忍不住問和尚:「這小子身上究竟有多少只蛤蟆?」

和尚也沒根的搖搖頭:「這事得問溫小子,他身上養蟲子,樂羊甜身上養蛤蟆,都差不多……」

水鏡和尚話沒說完,溫樂陽突然像觸電一樣跳起來,一把拉住小掌門劉正的衣服:「我服了呢?在哪?」

我服了沒在他的胸口上,溫樂陽上樓偷聽兩個出家人和樂羊甜談話的時候,我服了正在泡洋酒浴、逗小姑娘。

和稽非水鏡正好相反,劉正的目光一直放在忙著拍屍體的三味真人身上,目光和表情也變得凝重而警惕,聽到溫樂陽的話愣了一下:「什麼我服了?我不知道……」

溫樂陽氣急敗壞,沒想到小掌門劉正霍然振臂,一把推開了他,隨即蒼然一聲龍吟,劉正的飛劍已經出鞘,劍鋒直指天空,發出一陣森冷的震鳴聲,劉正也飄身躍到二樓的欄杆上,一手背後另一隻手手掌攤開五指併攏,擺出道家除妖手訣金刀訣,指尖穩穩對準三味真人:「你……究竟是誰!」

劉正的聲音清冽而堅硬,絲毫沒有一點平日里的戲謔。

三味連理也不理,徑自伸手不停的釘著屍體,臉上的表情已經從凄厲變成了詭異的微笑,九具屍體,都已經被他釘下去,直陷膝蓋。

溫樂陽惦記著自己的寶貝蟲子,顧不得問劉正他到底發現了什麼,握緊大喇叭身體一轉衝下了二樓,在半空里連連變幻了幾種方向,生怕三味會對自己偷襲!

樂羊甜看著溫樂陽衝下去,臉色猛地一變,身子一動彷彿想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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