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星空之下同命相連 第二節

「我並不是聽美空說的。」美星咖啡師乾脆地說道。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你說過很多話都在為鬼鬼祟祟的美空打掩護。很容易就能發現你們兩個私下裡是有聯繫的。」

「因為美空拜託我說,如果姐姐察覺到什麼了的話,我想讓你幫我想辦法隱瞞過去。」

已經沒辦法再對她隱瞞下去了。可能是由於欺騙了她而產生了負罪感,我對她的問題全都如實作答。本來現在的我,大腦也已經顧不上撒謊了。

「之前不是有一天,我在街上遇到美空後來到了塔列蘭,然後被你識破了?就是那個女高中生練習拿鐵拉花的那會兒。」

「你從公共汽車上看到美空在Ro咖啡館前面徘徊的那次……」

「我很好奇她為什麼會在那裡,就在下一站下車,跟她打了個招呼。就是那時她請求我和她在一起。我當場就同意了。」

「所以從那天開始,美空叫你的時候就改成『君』這個稱謂了吧。」

「是的。美空說我也只稱呼她的名字就可以,不然的話顯得太生疏了。不過在美星面前這麼叫難免會引起你的懷疑。所以,我們一般只在兩個人的時候,或者發郵件、打電話時,才直呼彼此的名字。」

今出川路的單側有兩條車道,我們的車偶爾剛超過了前方的車輛,卻又被紅綠燈攔下,就這樣走走停停地向金閣寺前進著。藻川大叔彷彿正把自己的焦急情緒通過握著方向盤的手傳遞出去似的,車開得一點兒也不安穩。

「……我之前就猜想你能夠正確地解讀出美空發來的郵件,當這個假設成立的時候,我對於你們兩個關係的推測,就更為確鑿了。」

看來與自己追問相比,我的親口承認更讓她倍受打擊,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助。

「解讀郵件?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剛才郵件中的太陽的表情符號表示的是『錄音』的話,那確實發給青山先生能表示出這個暗號包含著某種意義。但是,並不能因此認為我就解讀不出來這東西。」

「嗯,紅色的圓圈代表錄音的意思,就算不熟悉音樂的人也應該知道吧。」

「即使如此,如果『錄音』就等於『Ro咖啡館』的話,還是有必要發給青山先生的,可是這條線咱們已經否定了。最重要的是,事發前,我剛剛還和美空發郵件來著。」

美空發來郵件,報告他們出發準備前往塔列蘭,美星收到郵件後就馬上回覆了,這些我都看到了。

「當美空寫完那封太陽符號的郵件,如果從通訊錄里找出要發送的地址的話需要幾秒鐘的時間。在那種性命攸關的情況下,她沒有選擇直接回覆我的郵件,卻還是發給了青山先生,這說明在我回郵件的前後之間,你背著我也在和美空用郵件聯繫著……我連你們什麼時候交換的聯繫方式都不知道。」

我本來並沒有抖腳的習慣,可是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其實我以前就想到過,美星也許已經察覺到了我們兩個之間有聯繫。因為我看到過好幾次當識破我那拙劣的謊言的時候你臉上的表情很僵硬。不過,這些事情有必要非得在現在這個時刻聲討譴責嗎?也許馬上就要找到美空了,咱們能否在犯人的監視下把她救出來呢,在這麼危急的形勢下,不應該先研究一下所有可行的救人方案嗎?」

我並不是「豬八戒倒打一耙」,等到一切都解決了以後,她想怎麼埋怨我都可以。只不過現在不是說這種事情的場合——這種想法越發地強烈,終於我沒控制住自己,一股腦兒地都說了出來。

美星的臉上帶著一種執著的信念點了點頭,這倒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好的。既然你和美空是這種關係,我想下面的這些問題你應該能答得上來。」

「問題?」

「美空今天晚上要帶誰來見我?」

一瞬間,我遲疑了。她說得對,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反過來也就是說,本來我是有機會可以阻止這次綁架事件發生的。

「當然就是深水榮嗣。她好像把那個男人當成了自己未曾謀面的親生父親。」

雖然無法斷言這種事毫無可能性,不過很難想像深水會以勒索錢財為目的綁架自己的親生女兒。實際上是深水欺騙了美空,使她相信了這份虛假的父女之情。

對此,我並不是沒有懷疑過,就是過於樂觀地覺得反正要是今天晚上美星、藻川大叔和深水可以共聚一堂的話,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如此兇險的地步。如果當時我能背著美空和聰明的美星商量幾句的話,現在的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了,一想到此,我就感到無比地自責。

可是,原以為我的話對美星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答案而已,不過好像令她很是不安。她很驚訝地反問道:「未曾謀面的、親生父親?」

「嗯,是的。這種想見親生父親的心情,和想把他介紹給姐姐的心情,還是可以理解的。」

她神色悲傷地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句令我深感意外的話。

「我們的親生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哎?」

「我沒告訴過青山先生嗎?——親生父親已經去世了,在22年前、我兩歲的時候。」

我啞口無言。沒聽說過,要是聽說了的話,我一定會阻止美空的。

「可能是之前提到親生父親的時候,我沒說清楚吧。是這樣啊,不過——美空果然還是不記得了。要是我早點說清楚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等、等一下。真的去世了嗎?那、那份報紙到底——」

「能聽我說一句嗎?」

一直默默開車的藻川大叔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怎麼了,叔叔?」

「從剛才開始,我的手機就一直在兜里振動。開車時不能打電話,可是我有些擔心——」

聽他這樣一說,美星一下子無力地垂下頭去。

「拜託您,都到這時候了。反正肯定又是哪個女孩子打來的吧。」

「沒有女孩子會在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啦。」

……是嗎?美星愣了幾秒鐘之後,表情突然僵硬了起來。

「把手機給我!」

她在副駕駛座位上從藻川大叔的口袋裡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後,美星轉過頭來對我說:

「是個陌生號碼打來的。也許是犯人。」

因為塔列蘭里沒有人在,犯人要想讓我們服從他的指示的話,就必須要直接往手機上打電話。所以,犯人才特意地囑咐我們帶手機出去的吧。可是,為什麼要往開車的藻川大叔的手機上打電話呢?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美星先接通了電話。

「喂……是,我是美星。叔叔現在正在開車。」

車裡的空氣瞬間緊張得連呼吸都要猶豫一下。

「馬上就到西大路了。窗戶?好的,知道了。然後……往北開、上北大路……堀川路向左……在賀茂川的上游把包扔進河裡是吧。那個——喂喂?」

單方面地告知自己的要求後,深水迅速地掛斷了電話。美星語速飛快地對藻川大叔說:

「就這樣直走,到西大路以後向右拐。然後他讓打開所有的窗戶,使人能從外面看到車裡的情況。」

「都到這兒了,還用聽深水的指示嗎?」我無法再沉默下去,「也許美空就在前面了呢。這和一開始就對犯人言聽計從有什麼區別?」

美星低頭咬著下嘴唇。

「深水知道叔叔的車是紅色的雷克薩斯。我們不能確定他潛伏在前方的什麼位置上,如果再繼續無視深水的指示的話,情況就危險了。」

「你打算放棄救美空了嗎?」

車上所有的窗戶緩緩地開啟,外面的喧囂偷偷地溜了進來。

「……原來如此,幹得很好。」

結束了第三次的通話,他——深水榮嗣望著前方來往交匯的車輛,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他想起了電話接通之前,人質的女孩對自己提出的疑問的解釋。

「你偽裝得不錯嘛,我一直都沒發現你是冒牌的。」

開始的兩次電話,他用自己的手機往塔列蘭的固定電話上打。第三次是用從女孩包里搜出來的手機,特意打到了據說是她們舅公的那個老人的手機上。當時,老人的手機屏幕上,應該顯示的是已經存儲過的女孩的名字。他覺得如果那個愛說話的老頭沒在開車的話,看到顯示的名字一定會慌忙地接通電話的。也就是說,男人是想以此確認一下事情是不是正在按照他的設想發展著。

其實這只不過是他心裡在打鼓而已,他明白如果老人沒帶手機的話,他就只能再打給女孩的姐姐了。結果,姐姐接了打給老人的電話,還能聽見汽車的引擎聲,所以他下定了結論——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在小說世界中,提到綁架的時候,經常出現這種場景——在被害人家裡的電話上安裝某種複雜的裝置,一旦犯人打來電話,可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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