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She Wanted To Be)WANTED 第四節

「……我們還以為你一定是打給凜了呢。」

我一邊喝著美星新給我煮的咖啡,一邊沖著吧台裡面的人說道。美空被旁邊一桌的客人叫了過去,一邊點餐一邊與客人閑聊著。

美星咖啡師正在擦玻璃,她停下了彷彿用純白的布包裹著的手,對我微笑著說:

「因為我知道美空手機的通訊錄里存著的凜的號碼中,還有她老家的電話號。」

電話好像打得很順利。面對咖啡師有些唐突的請求,凜的媽媽也沒有過多地詢問,就回答說:「我知道了。」

「不過,沒想到打開凜房門的人,就是拿著唯一一把備用鑰匙的媽媽。真相太簡單了,反而讓人吃了一驚。」

「我倒是驚訝於你們兩個,那麼輕易地就放棄了這條線。」

「因為連想都沒想過啊。凜的媽媽接到美空的電話後竟然馬上就從神戶開車大老遠地奔向東京。」

從神戶到東京,走高速的話,大概需要六個小時左右。美空打電話的時候是晚上10點多鐘。算上做準備的時間,如果11點出發的話,第二天早上5點左右可以到達凜家。所以她媽媽完全有可能比美空他們要到得早。

「從每天接送大她一歲的哥哥去補習學校這點來看,她媽媽一定有車,而且平時會開車出門。既然新幹線和飛機都沒有了,那就考慮開車去——父母的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她說過她們母女不和呀。」

「青山先生,」

在她嚴肅的目光的注視下,我的腰板挺得筆直筆直的。

「的確並非所有的父母都會採取這樣的行動。甚至可以說只有少數的一部分父母會僅僅因為聽說大學生的女兒幾天聯繫不上了,就特意驅車過去尋找。可是——」

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並不是在說別人的事。

「因為不和,所以對自己的女兒漠不關心——這種沒來由的指責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這下可麻煩了,剛才說話的時候都沒好好思考過。我趕緊笑著打岔:

「你的意思是說凜的媽媽到她的房間後,用備用鑰匙進門,發現了那本旅行雜誌,然後驚慌地跑出了房間?那為什麼美空他們會先到達民宿那邊呢?」

「當然是因為美空他們乘坐的電車,超過了到達東京後緊接著開車趕往東尋坊的媽媽。」

從東京開車到東尋坊,足足需要六個小時。如果媽媽5點半從凜的房間出來,假設開車用了六個半小時的話,到達時就已經是正午了。而據美空說,他們到民宿的時間是11點半。

「也就是說,如果她媽媽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民宿的話,應該乘第一班電車去才對。」

「沒錯。不過因為她太著急了,甚至忘了鎖門,還把重要的旅行雜誌落在了房間里。她可能沒想到這點,已經等不了6點才發車的新幹線了吧。」

「那美空找到凜之後給她打電話,她媽媽接到電話了呀,這又怎麼解釋?那個時間她應該正好在開車才對。」

「只要家裡的電話有來電轉移功能,那就不成問題了。無論何時都有可能會打來有關女兒安危的電話,所以她當然要在離開家之前設置來電轉移啦。」

說著,美星又開始擦起了玻璃杯。

發生的這些事情,姑且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可是我心裡的某種東西,卻還像滴落進咖啡中的牛奶一樣,有些不明不白的。

「這麼費盡全力地去找,要是我的話一定會用『我去找你了、很擔心你』之類的話告訴對方的。」

「可能很難說出口吧。她媽媽也許也像村治一樣,把這歸結為自己的錯。」

「美星剛才在電話里說『請您告訴她』,是吧?你為什麼會覺得媽媽沒有把到處找女兒的事告訴她呢?」

「因為要是凜知道的話,應該會去見媽媽的吧。美空他們先把凜帶回去了,所以媽媽到處找了半天,最終也沒見到女兒。」

「是這樣啊。我還琢磨要是他們的關係真的不和的話,這次就更回不去家了。」

「青山先生——」我以為她對「不和」這個詞又有了意見,不過好像她並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凜選擇東尋坊作為旅行目的地的原因嗎?」

說起來,在凜媽媽接電話前,咖啡師提到了這一點。

「大概還是因為被充滿寂寞氣息的地方所吸引了吧,不是嗎?」

「唔——」她沉吟了片刻,換了個問題。

「如果朋友或者家人對青山先生說『你家的門沒鎖』,你會怎麼想?」

我把杯子放在嘴邊,想像了一下回答:

「應該會覺得是自己忘記鎖了吧。」

「是吧。外出時鎖門的這個動作,每天都要重複幾次,所以在沒有什麼特別情況的前提下,應該不會每次都把鎖門這件事記得那麼清楚。當聽到門沒鎖的時候,只要不是小偷乾的,那自然而然地就會覺得是自己忘記鎖門了對吧?可是,凜卻堅持自己絕對鎖門了。這就證明她鎖門的時候,意識相當地明確。」

這也就是說,凜因為某種原因而必須要鎖門?

就如同走在前面的人站下來等待跟在身後的人一樣,咖啡師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還有一件事,明顯很奇怪。就是那本據說是攤開在矮桌上的旅行雜誌。如果不是想要帶著去旅行的話,不知道為什麼買回來,而且還折了『狗耳朵』。」

這一點,我也有些想不通。急忙就離開了的媽媽忘帶雜誌還情有可原,可是凜把旅行雜誌落在家裡就說不過去了。對了!她這簡直就是想把自己的去向告訴找到這本雜誌的人——

「不對,等一下。凜見到美空他們的時候,說過一句『你怎麼會在這裡』是吧?這不就是說她並沒想到有人能找到自己嗎?」

「不是的。凜是在想,能找到自己的人只有那一個。可是,她沒想到別人會來,所以嚇了一跳。」

原來是這樣——我深感佩服,指出了那個理論上唯一能夠找到凜的人。

「這麼說,凜是想讓媽媽來找自己,而不是別人。」

「正是,所以她才在只有拿著唯一一把備用鑰匙的媽媽才能進去的房間里,留下了自己即將前往的目的地的線索。也正因如此,她才選擇了東尋坊,因為媽媽如果知道她去了這裡一定會擔心得親自去找她的。」

鑰匙和旅行雜誌的謎題也迎刃而解了。一步一步地整理至此,的確就只有這一種可能性了。

「嗯?可是,因為美空偶然往老家打了個電話,她媽媽才知道凜聯繫不上了呀。莫非凜因為自己的通訊信息里有老家的電話,所以盼望著誰能在發現她不見了以後給老家打個電話通知一下?那這希望也太渺茫了吧。」

「就算美空不打,遲早也會有人聯繫她家裡人的。」

難道還有什麼玄機?

「這是什麼意思?」

「我設想了一下……凜不是沒交房租嗎?」

「房租?」

「美空說過呀,凜拖了幾天沒交房租,房屋中介還給她打電話了。凜據這次經驗推測,如果一段時間不交房租的話,就會有人打電話過來。只要她不接,中介就會往老家打電話聯繫作為擔保人的父母。」

對了,美空曾說過,這次的事發生在六月初。我現在租的房子也是這樣,可是通常不是都在月底才交房租呢嗎?也就是說,她拖延了幾天後,就到了下個月的月初。

「當然,有可能她的判斷是完全錯誤的,不過就算住宿費用再便宜,也很難想像經濟拮据的凜會打算在民宿無限期地住下去。她肯定計畫好了家人不久就會接到自己消失了的聯絡,想試一試媽媽會不會來找自己。」

咳咳——我嘆了口氣。女人就喜歡弄這些小伎倆——這感慨是針對凜和美星咖啡師兩個人而發的。

「我覺得,凜說的自己去東尋坊的理由中,有一半內容是她的真心話。在經歷了失戀等傷痛之後,她產生了一種沒有人需要自己的錯覺,所以渴望得到別人重視的她決定檢驗一下媽媽對自己的感情。」

美星用「錯覺」來形容凜的「沒有人在乎自己」的想法。回顧整個事情的經過自然就會明白,她的形容很是正確。即便如此,我還是不由得敬畏凜的強大。

因為,我覺得如果是我的話,面對「我需要你」這句責任重大的話,一定會產生畏懼的心理然後選擇逃避的。

「她和媽媽的關係能修復嗎?她媽媽要是能聽進去美星的話就好了。」

她像是為了消除我的擔心,使勁地點了點頭。

「一定沒問題的。我覺得很出人意料的是,她們兩個人只不過是因為都很固執而僵持不下而已。只要她們能有一個契機對彼此敞開心扉,剩下的就要靠藉此機會流露出的感情了。不管怎麼說,在人生迷茫的時刻,女兒最需要的是媽媽的愛,而媽媽也用實際行動回應了女兒。」

讓她這樣一說,感覺就像是剛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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