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She Wanted To Be)WANTED 第二節

事情發生在某天夜裡,我正在家裡休息,社團後輩的一個男生給我打來了電話。

「喂,是美空嗎?」

「怎麼了村治?都已經10點了,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有何貴幹?」

村治這個男生非常差勁。跟自己根本配不上的很可愛的女朋友交往了一年多以後,突然扔下一句「感覺累了」就把人家拋棄了,簡直是無可救藥的一個傢伙。所以我這麼一嚇唬他,他就怕得不得了。

「不要發出這麼可怕的聲音啦。」

「活該,誰讓你拋棄那女孩子的。」

「這,有各種原因啦……要說的不是這個,我現在聯繫不上那個滿田凜了。她好像把手機給關了。」

滿田凜是社團里我很喜歡的一個女生的名字。她比我小三歲,與跟她同一年級的村治在社團里相識並開始了交往。說是後輩,其實我們社團的成員來自於幾所不同的大學,他們兩個人跟我不是一所大學的,是東京都內某藝大的學生。不知道為什麼,凜與其他女生好像有些不同,不太合群、總是我行我素的。我很喜歡她的這種感覺,所以主動過去搭話,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青山君,你說什麼?曼特寧咖啡?——不要把我可愛的後輩與印度尼西亞的一種咖啡豆相提並論啦。

總之,村治說他給凜打了電話,可是打不通。

「你上個月剛跟人家分手,這就想著破鏡重圓了?」

「不是啦。凜最近都沒在學校露面,大學的朋友責怪我說都是我的錯。所以我覺得很對不住她,從昨天開始就一直給她打電話,可是每次要麼是關機,要麼就是沒信號。如果她是沒接電話的話,說明她討厭我了,那倒沒關係,可是電話打都打不通這就有些奇怪了。所以,我想美空在社團里跟凜的關係最好,你也許會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也沒聽說……你問沒問過她在學校里的朋友?」

「那傢伙總是單槍匹馬的,在大學裡也是那個樣子。見面打招呼的那種朋友就不用說了,她連這種把想法付諸於行動之前想找出來商量一下的朋友都沒有。我今天大致打聽了一下,不出所料,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看來凜的孤傲,遠勝於我的想像。不過吧,這不僅僅由於她性格上的問題,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其中有著無可奈何的隱情。

因為在她去藝大上學的這件事上,好像與父母發生了很嚴重的爭執。她的家人好像很頑固。她考上了報考的學校後,無視了家人的強烈反對,硬是自作主張地上了這所藝大。她有一個大她一歲的哥哥,上了國立大學。哥哥考大學的時候,媽媽每天都用車接送他上補習班,可是到了凜用自己存下來的錢參加藝大考前補習班的時候,家裡連交通費都不肯給她出,她每次上課單程都要騎將近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凜說過,自己很羨慕優秀的、備受寵愛的哥哥。

她就這樣經過努力地爭取,上了自己嚮往的大學,不過父母好像對此並不滿意。好歹父母給她出了學費,但是她老家在神戶,所以只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而且生活費父母一分錢都不給。凜自己靠打工支付房租和其他一切費用。別看是藝術大學的學生,有時學業還是很緊張的,她又不得不打工養活自己,真的特別辛苦。有一回凜生病了,一段時間沒去打工,晚了好幾天沒交房租,她哭著跟我說房屋中介給她打電話催討房租了。當時好像是村治替她把錢先墊上了,總算挺過了這一關。

過著這種日子,當然無論是經濟上還是時間上都沒有能力去與人交往,所以她才不善於交際。也許她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故意堅持獨來獨往的。

社團里?凜當然是主唱嘍,因為樂器需要花錢嘛。

她歌唱得非常地好。剛入學的時候,在新生歡迎會上,她稍微唱了那麼一兩句,大家就都被那歌聲迷住了。現在即使沒時間,因為大家的挽留,她就沒退出社團。可是她平時總是請假,再加上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接觸,如果不是歌唱得好的話,哪裡還有她的一席之地呢。

那個——我說到哪裡了?

對,我掛斷村治的電話後,試著給凜打了一個,結果果然如村治所言。然後我仔細一看,手機通訊錄中凜的信息里,還存著她神戶老家的電話。我想現在剛過10點,打過去應該沒事,就把電話撥了過去。我覺得家裡沒電所以回老家了什麼的,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喂,這裡是滿田家。」

接電話的是凜的媽媽。我想起來凜說過,堅決反對她上大學的,不是她那經常出差很少在家的爸爸,而是媽媽。我心中一緊,不過還是好歹說明了狀況,向她詢問凜回去了沒有。

「沒有,那孩子正月回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露過面了。」

「是這樣啊……那您知道她怎麼了嗎?」

「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這話好像全都帶著刺,聲音聽起來好像還有些生氣。結果,我說讓她有消息後跟我聯繫,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我感覺凜的母女關係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聽到女兒不見了,媽媽並沒有感到驚慌,還這麼冷淡,好歹也得自己去找一下嘛!

話雖這樣說,可是大學生一段時間內聯繫不上,也並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有的人不告訴任何人,突然自己就出了國。當時,我也覺得她可能只是又生病了,睡得死死的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而已。

於是,我又給村治打了一個電話,因為當天已經太晚了,就約在第二天早上去大學之前兩個人一起去凜家看一看。我在電話里慫恿那傢伙,讓他當時掛了電話就過去看看,可是他說這麼晚一個男人在女生家周圍轉悠,會被人報警的。我想要不就報警好了,可是我又不知道凜家的地址……因為她說住的房子很便宜而且破舊,讓我看到的話會不好意思的,所以不告訴我她的住址。他說那就晚上兩個人一起去,可是當時的我已經洗完澡了,我可不想素顏去見村治。

第二天早上7點鐘吧,我和村治一起來到了凜租住的房間門前,按了很多次門鈴,凜都不出來。

「這下可完了。你是她前男友呀,怎麼也應該有一兩把備用鑰匙吧。」

「沒有呀。她說另一把鑰匙被她媽媽拿走了,所以她這裡只有一把。還『一兩把』呢,備用鑰匙有一把不就足夠了……」

「閉嘴,這是一種措辭方式,你這個笨蛋村治。」

「怎麼辦?這樣子沒法確定她是不是生病了呀。」

「是啊——咦?」

我嚇了一跳。試著擰了一下門把手,門竟然很輕鬆地被我推開了。門,並沒有鎖。

我們走進了凜的房間。雖然感覺這樣做不太好,但是只能丟車保帥了。屋裡是結構簡單的一居室,我們馬上就發現屋裡並沒有人在。整個房間空空蕩蕩的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所以我馬上就發現了房間中間的矮桌上攤開了一件與周圍環境很不協調的東西。

「這是福井縣的旅遊雜誌吧。」

「還真是。不過我覺得她既沒有時間也沒有錢去這種地方旅行。」

「快看這個,dog ear。」

「說什麼呢美空,今年不是狗年(dog year)呀。」

「我不是說這個,笨蛋村治。折上一頁的頁角以取代書籤,把這比喻成小狗的耳朵,所以叫dog ear。」

「快看,有狗耳朵的這一頁。刊載的民宿中,有一家做上了標記。」

「她是打算住在這裡吧。啊,又有一個狗耳朵——」

看到這裡,我啞口無言了。因為這一頁中介紹的是東尋坊。

我心想這下可完了。我雖然沒去過,但是知道東尋坊是有名的自殺勝地。而且她又剛剛失戀,再加上跟父母關係不和,這些條件不是已經很充分了嗎。

我連忙給畫著記號的那家民宿打電話,想打聽一下凜有沒有住在那裡,不過對方以保護個人信息為理由果斷拒絕了我的請求。正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村治說話了:

「咱們去一趟吧,美空?」

「去一趟……你不會說的是去福井吧?」

「當然是啦。如果沒事的話就當成是個笑話,不過要是等到出事了再去就後悔莫及了。」

這傢伙大概良心發現了,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我這時才感覺,有些明白了凜喜歡上村治的原因。

「可是,翹課倒是還好說,現在你身上帶夠去福井的錢了嗎?我覺得單程怎麼也得1萬日元吧。」

「沒有,話說美空你有信用卡嗎?」

「有、有啊。村治呢?」

「沒有。不過有一張就夠啦。」

「村治你這個笨蛋!」

剛才感覺明白了凜看上他的理由,這絕對是我想多了,不過事已至此,不可能不帶上村治去的。無奈之下,我用信用卡把村治的票也一起買好,向著東尋坊附近的民宿進發。先從品川乘坐新幹線光速號,到米原站換乘白鷺號特急列車,坐到目的地蘆原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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