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碎乳白色的心 第五節

「為什麼?都知道是誰、怎麼乾的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巴奈回過頭來,平攤著雙手,這動作好像有些裝傻充愣的感覺。

「我不能接受剛才的解釋。因為我提到了『應該會有人出來阻止』,可是姐姐都沒解釋這一點。」

我也跟著美空,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美星你剛剛問過葉子和小屋根君的名字是吧。你好像還沒說這麼問的用意呢。」

咖啡師向這邊使了個首肯的眼色,然後打發著牛奶再次向巴奈詢問道:

「為什麼巴奈會生葉子的氣呢?」

「老師,你說什麼呢。她弄壞了我拚命練習的拿鐵拉花,難道不該生氣嗎?」

「不是這件事。我是在問,關於她在和小屋根君交往的事,為了這個你們兩個人吵起來的原因。」

「因為,她明明知道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小屋根君了,還選擇和他交往,怎麼好意思做出這種事,真是恬不知恥!」

「是嗎。不過如果是小屋根君選擇了葉子的話,我覺得你沒有權利指手畫腳,對不對?」

「喂,姐姐,不管怎樣你這麼說也太那個了——」

咖啡師沒有理會美空的責怪。

「我很生氣。知道嗎,剛才我所說的那一系列的行為,如果沒有在場烹飪社團的全體成員的協助——至少是默許的話,是不可能實現的。這隻能說明大家事先已經對你暗中搗鬼的事情心裡有數了。」

「我只是想要完成花式拿鐵……」

巴奈好像害怕了什麼似的,反駁也只是說到一半就停下了。

美星咖啡師無視了她的話,拿起了拉花杯開始製作拉花。

「錄像中,巴奈拿著竹籤回到料理台,首先拿起了放在中間的、心形拉花的杯子,這是為什麼?你接下來要雕刻的,不應該是準備畫小貓的、第三杯咖啡嗎?心形你都已經做完了,沒必要再雕花了呀。」

「那是因為我看見那杯的拉花已經面目全非了,所以才——」

「不對。」咖啡師嚴厲且斬釘截鐵地說,手裡拿起了金屬拉花針。「看錄像就知道,你先拿起了杯子,然後臉色才變了。也就是說,你本來是打算在已經完成了的桃心拉花上再接著雕花的,結果拿起杯子一看,才發現裡面的拉花已經被破壞掉了。那你當時到底想雕些什麼呢?估計只可能是這個東西了吧。」

美星咖啡師給我們展示她手裡杯子的杯口部分。

看著上面畫的那幅圖畫,我們倒吸了一口氣。

拉花杯畫出了很可愛的心形拉花——在圖案的中間,一道閃電式的線把心形一分為二地破壞了。

「三杯拿鐵的拉花圖案中,樹葉代表了葉子的『葉』,貓則出自於小屋根孝治(コヤネコウジ)君名字里包含的『ネコ』(貓)。在這兩杯咖啡之間加入了一顆被割裂了的心形,你是打算在發表會上,當著全體成員的面讓葉子難堪吧?儘管葉子並沒有什麼應該對不住你的地方。」

就算葉子不動手腳,心形也難逃被破壞的命運。不是別人,而是巴奈自己一手造成的。

巴奈咬著下嘴唇一語不發。

「也許是你把這個計畫告訴了別人,所以就傳開了。也有可能是葉子或其他成員,知道你不是那種能坦誠、真心地祝福兩個人的人,看了事先申報的內容後猜到了你的企圖,然後告訴給了大家。這裡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只不過,有一件事我要說清楚——」

這話已經聽過很多遍了,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聽見美星從內心發出的憤怒的聲音。她用一種我完全沒聽過的聲音,對巴奈說道:

「我不是為了這種事,才教你花式拿鐵的。」

巴奈的頭低垂了下去,想不到這個姿勢和一開始鞠躬行禮時的姿勢重疊在了一起,讓我又聯想到了鈴蘭花。如今,我不禁感嘆:這花的確是一種有劇毒的植物啊。

大家各懷心事,都沉默不語。然後,有個人安靜地靠近少女,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拿著這個現在去道個歉就好啦。認真道歉的話,就會得到人家的原諒。」

藻川大叔這樣說著,遞給了巴奈一個像有著尖尖的屋頂的房子一樣形狀的小紙盒。巴奈從上面把它打開了。

裡面,是大叔親手製作的蘋果派。

「為什麼切成了兩塊?」巴奈用充血的雙眸看著老人問道。

「不是有『吃一鍋飯的朋友』的這種說法嗎。就像字面上說的那樣,你們兩個人也是在烹飪社團吃同一鍋飯的朋友嘛。要是兩個人一起吃了同一爐的蘋果派的話,一定能重歸於好的。」

可以窺見藻川大叔那八字眉下面的眼睛,始終都在直直地盯著少女。

巴奈突然把手伸進了紙盒子,然後一下子想起了什麼似的,拿起了一塊蘋果派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事發突然,大家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只見她接著往嘴裡塞滿了第二口、第三口,這時,她一下子定住了。

水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少了一半大小的派上。

「酸甜酸甜的……為什麼會這麼酸甜呢?」

巴奈把臉埋在了老人的胸前,放聲大哭起來,就如同暴風雨過境時落下的雷雨一樣。愛上了一個男生,當接受一切都結束了的這一現實的時候,也許伴隨著雷雨的風暴也在她的內心之中肆虐著。

巴奈從塔列蘭回去的時候,窗外已經有些昏暗了。

「剛才你可真嚴厲啊。老實說,把我嚇了一跳呢。」

我一邊和靠過來的查爾斯玩,一邊開玩笑似的說道。因為如果用責怪的語氣的話,她大概接受不了。

美星咖啡師停下了正在洗杯子的手,露出了帶著幾分寂寞的笑容。

「無法抑制住自己的單相思,轉而怨恨起成功得手的情敵來,我懂得這種心情。不過,當只有放棄這一種選擇的時候,就必須乾乾脆脆地放手。為此,我覺得必須得有個人站出來罵醒她。」

懂得這種心情?美星過去也曾有過這種求之而不得的愛慕之心吧。

「之前還覺得這孩子挺好的呢。女孩子可真是一種讓人搞不懂的生物。」

「是吧查爾斯?」我輕撫著它的下巴。正如為它取的男性名字所示,查爾斯是一隻公貓。

「青山先生,你還記得嗎?巴奈曾說過『義大利面誰都會做』這句話。」

怒火中燒的巴奈向葉子逼近的時候,說出了這麼一句台詞。

「『大多數成員都會做義大利面這種不容易出差錯的東西』——從她的這句解釋中也可以推測出,發表會上恐怕還有其他的成員也做的是義大利面。既然如此,即便當時正在氣頭上,你不認為她這話說得也太欠考慮了嗎?」

「唔,確實如此。」

「這也許只不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可是當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我想像了一下,也許她平時就是這個樣子,其他的成員對她也並非一點反感之意都沒有。」

她特意顯得若無其事地講述著,彷彿是為了避免摻雜進什麼不必要的感情。與之相反,我看上去倒好像有頗多的感觸。原來如此,如果這句台詞沒帶給她這種印象的話,大概很難想像得到其他成員共同合謀的情況了。不過,這種先入之見應該也正是她最為厭惡的東西之一。

同樣是若無其事的表現,美空則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本色演出。

「我從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非常地討厭。」

「美空,我不記得你說過什麼表示反感的話了呀。」

「唔,但是怎麼說呢,感覺好像她非常地爭強好勝。因為失戀就要爭口氣,要我看來,這一點就已經讓我有『捏鼻子』的感覺了。所以聽到姐姐那麼說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出乎我的意料。」

同樣是「はな」,只不過跟我不同的是,她好像聯想起了鼻子。美空剛剛的發言就沒有顧慮到在場的舅公,我倒是覺得她和巴奈的類型比較接近。或者這就叫作「同性相斥」吧。

「那孩子應該沒什麼事吧。」

我抱起了查爾斯。毫無防備地被架起兩條前腿的貓,在我的眼前喵地叫了一聲。

「不會沒事的吧?」

沒想到,馬上回應我的是剛剛批判完人家的美空。

「越是像她這種孩子,如果真誠地道歉的話,效果就越大。本來烹飪社團也並沒有孤立個別成員的風氣,估計只是想小小地懲罰她一下罷了。只要她肯反省自己過分的行為,估計就沒什麼事了。」

「我也希望是這樣,」美星咖啡師微微一笑,向大堂的角落望去,「雖然蘋果派一分為二後就無法復原了,不過我倒是願意相信兩個人的關係有可能會因為分享這一份蘋果派而重歸於好。」

受到她的影響,我也向那邊看去。坐在老位置上的藻川大叔,保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身體向後仰著,攤開的報紙蓋在他的臉上,這姿勢像是已經進入夢鄉了。能看出來,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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