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乾杯

「哦,說說看。」余悅石顯然被秦錚的態度刺傷了,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其實,你是非常了解老趙的。即使你們抓住了他,也不會得到任何東西。因此你早在告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醫院救人這個後招。」

「我承認,你說的不錯。但是不要總是你們你們的。現在我們才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余悅石有些不滿地說道。

「但是你沒想到趙豐年會在抓捕現場就受了槍傷,直接就被送進了醫院。這樣也好,反而省卻了嚴刑拷問這個無聊的步驟。我記得,當我第一次去益民醫院偵查的時候,那道鎖在柵欄門上的鐵鏈並不是很粗。如果鐵鏈不是被換掉的話,那麼老趙應該可以活著離開那裡。」

「不錯,鐵鏈是在我的建議下被換掉的。」

「在救出老趙之後,你主動要求斷後。我曾經也懷疑過,駐在樓下的特務是怎麼發覺的呢?我真是愚蠢,這當然是你開槍報警的。」

余悅石會心一笑。

「顯然,你是絕對不允許老趙活著離開醫院的。當我們背著老趙退到柵欄門的時候,你也主動地撤到了樓道的拐角處。你早就料定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然會採取那樣的辦法,因此你一直在等待著。當老趙被我們托上柵欄門的時候,當所有人的視線都無法顧及到你的時候,你回身對著老趙開了一槍。以我們兩個人的能力在那樣的距離是絕不可能失誤的。這一槍準確地擊中了老趙的肺部。這一槍是致命的,但卻不會當即致死。你料定老趙會在臨死前這短暫的一刻里,將接頭的時間地點完整地告知於我。可是,你這麼做完全是以最初的設計為出發點,也就是說老趙住院治療的是因刑訊造成的皮肉之傷。那樣的話,你的計畫就徹底實現了。因為在當時,我是不可能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懷疑的。我當然會毫無保留地將老趙最後的話與你分享。可是百密一疏,你忘記了老趙受的本來就是子彈造成的內傷。這一次,老趙竟然沒有挺住,只說出了日期就不行了。」

「必須承認,你的才幹遠在我之上。這樣的細節你竟然分析得清清楚楚。我早就說嘛,我在暗處你在明處。要是掉個個,我絕沒有你做得好。比如那張殘留的紙條,你竟真的從裡面挖出了真相。要是換了我……自愧不如哇。」余悅石苦笑著搖搖頭。

「所以,你也不曾離開上海,而是時刻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蘇州那邊的聯絡點恐怕是寺尾謙一幫你設置的吧。」秦錚沒有理會余悅石的恭維接著說了下去。

「不錯,其實挖那個陷阱並無實際意義。因為過了十月初八,連這個組織都不在了,陷阱還能捕到誰?不過說起來,在你的偵查過程中我還是功不可沒的。偵緝處的人查出紙片的來歷後由於時間緊迫,我來不及通知沈瓊,就親自把那個藥行宣傳單塞進你的門縫。後來,我還救過你一命。不知道吧?在曼弗雷德診所旁邊的小街內,你的身份已經被偵緝處一個姓王的組長察覺了。關鍵時刻是我一刀結果了他。」余悅石有些得意。

「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但是我已經察覺到了你的跟蹤。」

「我知道你察覺了,當你從『老水手』咖啡館出來,我一路跟下去,卻記得前方路口拐彎後是一片熱鬧的夜市。如果你有意而為,我就成了明而你卻成了暗。我沒有冒險,還是放棄了跟蹤。第二天,你從家裡出來,換了一身衣服。我預感到將會發生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幾乎把從海參崴學到的跟蹤手段都用遍了才跟至十六鋪漁市。可是當我看到你湊近一個煙攤的時候,我想糟了!一定是被發現了,因為你是不抽煙的。我趕快躲進了路邊的一間雜貨鋪,在裡面待了很久才敢出來。當然,那時你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只好回到『老水手』咖啡館,那個侍者把你頭天晚上在那裡的情形詳細地說了一遍,可我仍然理不出一點頭緒。」

「正所謂鳥盡弓藏。當我查到接頭的地點之時,也正是應該喪命的時刻。在你的安排下,日本人當著我的面逮捕了沈瓊。你利用了我的狂怒,設計伏擊了行動小組。事後想起來,那個劫車地點的確很詭異,如果我的頭腦當時能夠清醒些或許不會犯那樣的錯誤。雖然我拚死殺了出去,可你還是留了後招。你不但利用沈瓊因出於對我的誤會而寫就的彙報材料,還別出心裁地安排了一個日偽特務與我在廣德路公園碰面。環環相扣,招招致命。整個計畫設計得天衣無縫、完美無缺。可是當你在老黃面前侃侃而談欲置我於死地之時卻無意中露出了一個破綻。」

「什麼破綻?」

「老黃懷疑我可能已經把接頭的時間地點完全泄露給了日本人,可是你卻聲稱所謂的內線已經查明我並未泄密而是在和他們討價還價。當時,你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極不自然的神色。幾天以後的一個深夜,我反覆回憶了當時的情景,我突然明白,那不是謊言而是真相!是包藏在無數謊言之下唯一的真相。只不過和他們討價還價的不是我而是你。結合焦仁志、田貴品與秘密支隊的關係,結合青木將軍即將抵達上海的消息,我才漸漸明白你的真實意圖。」

「可你又是如何掌握秘密支隊和青木將軍的情報的呢?」余悅石還是忍不住問道。

「對不起,這個問題我實在是不想回答。」秦錚硬邦邦地回絕了。

余悅石訕訕的一笑:「我知道,從內心深處,你是恨極了我的。我也知道,不為別的,就為沈瓊的死。我承認,沈瓊是個不錯的女人。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終究於事無補。憑良心說,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出此下策的。秦錚,你現在只能把眼光放長一點。到了這邊,尤其是跟了青木將軍,以你的才幹和相貌,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既然你沒有當著寺尾的面戳破我,我想你一定是願意與我合作的。接頭的地點你還是不要對我保留了吧。」

秦錚眉頭微蹙沒有吭聲,他轉動輪椅來到了桌前,甩給了滿懷希冀的余悅石一個後背。

余悅石沒有催促,他相信今天夜裡的交談是秦錚深思熟慮的結果。既然他已經思索了這麼長時間,就再等一會兒又有何妨?他有把握帶著接頭的地點離開這個房間。

「你說,如果我來擔任這個秘密支隊的副大隊長怎麼樣?」秦錚的聲音很輕,可聽在余悅石耳朵里卻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

「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掌握接頭地點的是我,如果我親自把這份大禮送給了青木將軍……」

「你的腿恐怕都不會保得住的。」

「是啊,」秦錚輕捶著自己的傷腿,「我這樣一個廢人,一旦失去了價值,恐怕就會被人棄若敝履。悅石,如果今天我把接頭地點交給了你,也就是把我自己的命運交給了你。」

「秦錚,我發誓……」

「不用了,我是不會把自己的命運讓別人攥在手心裡的。」

「你可能不知道,在閣樓被炸死的就是青木將軍的親侄子。如果我去說情,他還有可能放過你。」

「不錯,炸死青木是我乾的。可你呢?不是你提供焦仁志的情報,能最終導致青木的死嗎?你雖然是個負間接責任的,可不也是始作俑者嗎?怎麼了?害怕了?只要我找到青木將軍把接頭的事情和盤托出,再到寺尾謙一那裡把你這個雙料間諜的內幕一戳穿,哼哼,想想你的下場吧。」

「秦錚,你不能這麼做。我走到今天這步不容易。你這麼做的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不錯,你提醒得很對,看來我真的不能去找青木。畢竟我的手裡有他侄子的性命,萬一他不肯原諒我怎麼辦?」

「聽我說秦錚,日本人在這方面是不會徇私仇的。我去和將軍談……」余悅石抓住秦錚的胳膊,那聲音已經完全是在哀求了。

秦錚不為所動,接著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只能在寺尾謙一身上下工夫了。相比之下,寺尾謙一更加了解我的能力。他對我的熱情也似乎是發自內心的。」

「那你把我叫到這裡來幹什麼?」

「對不起,我改變主意了。你可以走了。」

「你這麼做,那我怎麼辦?」余悅石的聲音比冰還冷,可雙眼卻差不多要噴出火來。

「這個時候,我們只能自己顧自己了。」

余悅石猛然瞥見了橫在果盤上面的那把尖刀,他操起刀來逼近了秦錚的身後。

秦錚仍在沉思著,毫無察覺。余悅石注意到輪椅的靠背只是一張薄薄的皮革。

余悅石突然出手,他一把捂住秦錚的嘴,右手握刀狠狠地刺進了輪椅的皮革。

「我不想這麼做,是你自找的!」余悅石咬牙切齒地說完又一刀一刀地捅了進去。

秦錚的手指按下了桌子下面靠近床頭的一個按鈕。

霎時間,尖銳的警鈴聲響徹了整個別墅。

余悅石一驚,他躥到窗前一把拉開窗帘,可是窗戶已經被厚木板牢牢地釘死了。

余悅石呆愣了片刻突然醒悟過來,他指著秦錚恨聲說道:「你……原來你是故意的!」

門被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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