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沈瓊

「不過,據徐耀祖交代,佐藤一般不會親自去物證科的。」秦錚說完停了一會兒。

沈瓊側著頭,她遙望著車窗外,眼神靜謐而又空靈,彷彿窗外不是車水馬龍的都市街頭而是悠遠恬靜的鄉村田園。

「接著說呀。」她忽然扭頭說道。

秦錚知道,這種從容與淡定絕不是刻意做出來的。他不知道沈瓊這些年經歷了怎樣的磨練。

「這是徐耀祖的鑰匙,記住,右邊的門是物證室。東西就在十九號文件櫃從上往下數第五格內。」

沈瓊接過鑰匙。秦錚接著把物證科每一個科員的外貌特徵,脾氣性格簡要地說了一遍。這都是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從徐耀祖嘴裡得到的。

車子在離目的地幾百米的地方停住。

「還有別的嗎?」沈瓊問道。

秦錚搖了搖頭。

沈瓊看看外面無人,開門下了車。

秦錚輕推穀子的肩膀:「照顧好她。」

果然,門口的衛兵沒有輕易放行。他打了一個電話。少頃,一個謝頂的中年男人來到大門口。

「你是……」

「你是老李吧,耀祖在家經常提起你。」

「那麼說就是嫂夫人了,我那口子早就想去看你了。」

「謝謝,我想找耀祖。」

「科長沒在。」

沈瓊微微一笑:「請您帶我去他的辦公室好嗎?」

「這……」老李有些遲疑。一來他感到這位徐大嫂子好像來者不善;二來這畢竟是軍事機關,家屬隨便出入似有不妥。

「我大老遠地來了,討口熱水喝總可以吧。」沈瓊見他猶豫,立刻加了一句。

「那是自然,自然。」

在穀子的攙扶下,沈瓊緩慢地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樓梯。

來到物證科的辦公室內,老李一介紹,眾人紛紛站起身來,讓座的讓座,倒水的倒水。

「你們就別忙活了,我們家耀祖呢?」沈瓊冷冷地問道。

她一邊說著,一邊舉目四望。果然,檔案科內左右兩側各有一扇鐵門,分別掛著「資料」和「物證」的牌子。

「徐科長剛接了個電話,去醫院了,好像就是為了太太的事。」一個科員插了話。

「為我?哼!我死了他都不會管。他已經兩天沒回家了!」沈瓊突然一拍桌子,淚水頃刻間盈滿了眼眶。

老李下意識地向左跨了一步把朱莉正好擋在了身後。

眾人圍攏過來:「嫂夫人,您別急,坐下說、坐下說。」

「我不管!今天無論如何你們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不然,我就死給你們看,反正也活不下去了!」沈瓊突然站起身來分開眾人徑直來到朱莉面前。

朱莉趕緊站起來,在沈瓊的瞪視下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你就是朱莉吧?」

朱莉不自然地點了點頭。沈瓊抬手一記耳光:「不要臉的狐狸精!」

朱莉雙手捂著臉抽泣著跑了出去。

好像用力過猛了些,沈瓊突然捂住隆起的肚子,表情痛苦萬狀。

老李趕緊拉過一把椅子。穀子扶著沈瓊慢慢地坐了下來。

「給我一點水。」沈瓊的聲音很虛弱。

一科員立即端來一杯熱水。沈瓊接過杯子。可是手上無力,一杯水竟翻倒在腿上。她「啊」地叫了一聲。

「不要緊吧。」

「趕緊打電話叫醫生來。」

眾人也不便伸手幫著擦拭衣服檢查傷處,只好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沈瓊紅著臉,喚過穀子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穀子直起身來說:「太太說不礙事,只是想請幾位先生迴避一下。」

眾人知趣地退到門外。穀子最後退出來關上門守在門口。

「科長也是,太太都這樣了還兩天不回家……」

「咱們這位嫂夫人可不善呀……」

「哎,等喝滿月酒的時候咱們叫上朱莉,你說她敢不敢去……」

「你小子損不損?哪壺不開提哪壺……」

眾人正說得興奮,門突然開了。頓時一片寂靜。

「我們走。」沈瓊對穀子說。

老李說:「嫂子,我去給你叫輛車。」

沈瓊冷冷地說:「不必了。」

老李搖搖頭一臉無趣的樣子。

「您慢走啊,您走好……」沈瓊沒有理會眾人拐過樓道下了樓梯。迎面上來了幾個人。沈瓊注意到為首的那個面目冷酷的人打量了她幾眼。

這時從她身後傳來一聲問候:「佐藤先生好。」

「嗯。」那個人應了一聲,與她擦肩而過。

「混蛋!」當佐藤路過物證科門口的時候,發現裡面的人湊在一起興高采烈地聊著什麼。沒有一個人在干正事。

科員們像彈簧似的跳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的科長呢?」佐藤吼道。

沈瓊感覺到,一雙蛇一樣冰冷的目光正射在她的背上。她的內心像沸水一樣翻騰著。從大樓到門口的距離讓她感覺是那樣的遙遠。作為一個「孕婦」,她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蹭過去。挨到門口時,她感到衛兵好像動了一下。剎那間,她差點將懷中的東西取出來塞給穀子,然後她就會撲向那個衛兵。她想好了,死死抱住衛兵的腿,也許穀子能有脫身的可能。

沈瓊的感覺是準確的。當時佐藤的確正透過物證科的玻璃窗觀察著她的背影。他本想打電話叫衛兵截住這個假冒的徐太太,但最終還是把話筒放了回去。

他吩咐身後的四個特務跟上去,不要驚動她。一旦查到她的住處或同黨,立即回來報告。這四個人一直跟在他的身邊,能力是可以信任的。隨後他命令物證科的科員們立即核實每一件物證的狀況。最後,他又派出人手,分別趕赴醫院和徐家,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徐耀祖。

布置完這一切,佐藤在內心為自己的進步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出了大門向左一拐,沈瓊就能夠看到幾百米外那輛黑色的「別克」牌轎車。按照計畫,她應該從容地走過去,上車、撤離。

路上很靜,行人很少。微風輕撫著路邊高大的法國梧桐,點點陽光仍然把溫暖播灑在她的身上。一切看上去還是那麼美好。但她相信這寧靜這美好是虛假的。它們的背後是一個嚴酷的現實——她暴露了。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必要的話,她可以咬斷自己舌頭。真正令她緊張、揪心的是懷中這份珍貴的東西。她多想一步就跨過這幾百米的距離,進入那狹小的車廂。車廂里的那個男人能夠給她帶來無比的安全感,儘管她是那麼恨他。

走了一半的距離,沈瓊取出隨身攜帶的一面小鏡子。當她對著鏡子把几絲散亂的頭髮掠到耳後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幾條尾巴已經遠遠地跟上來了。

在他們的身側,一條小街漸漸顯露出來。沈瓊依稀記得這條街道連著幾條像迷宮一樣複雜的弄堂,有好幾個出口。於是她暗暗地拉了穀子一把,兩個人就拐了進去。

就在沈瓊和穀子下車以後不久,廖言就趕了過來。他告訴秦錚,徐耀祖已經被安置好了,由何四海看管著。路家興擔心出意外便派他過來幫忙。兩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偵緝處的大門口。當沈瓊和穀子向由遠及近地走過來時,他們都鬆了一口氣。但當他們消失在街角的時候,他們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兩個人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秦錚順著沈瓊的來路向後看去,果然有幾個「行人」正在向街口跑來。

「我們走!」秦錚低聲說道。他帶著廖言下了汽車,向車尾方向走去。兩個人悠閑地走了十幾米突然閃入路邊的一條弄堂內。

一進入弄堂他們立刻就像獵豹一樣沖了出去。

秦錚本來就對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不陌生。昨天夜裡,他又把地圖仔細研究了一遍。因此,這一帶的地形已經瞭然於胸。他知道,經過這片弄堂可以到達沈瓊拐進的那條小街的盡頭。秦錚把牙齒咬得嘎嘎響。他和廖言,兩個人兩支槍拚死也要把沈瓊和穀子救出來。

拐了幾個彎,秦錚突然和一個迎面跑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竟是穀子。

「東西拿到了嗎?」秦錚喘著氣,雙手緊緊抓住穀子的肩頭。

穀子拉開上衣,只見一個白布包被他束在了腰間。

「沈瓊呢?」

「我們,我們被發現了……有人跟蹤……一拐過彎來她就把東西塞給了我,我們就分開了。」穀子同樣是上氣不接下氣。

秦錚回頭對廖言說:「快,帶著穀子上車離開這裡。」

「那你呢?」

「別管我,記住,那包東西非常重要,必須安全地送到診所!」

當秦錚插到那條小街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看到沈瓊的身影。他想了一下,就穿入了另一條弄堂。他一邊走,一邊回憶著地圖的細節。他選擇的路線是最合理的路線,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搜索最大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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