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營救計畫

秦錚沒有注意到,房間的一側,還有一扇小門。余悅石剛才就是從那裡面出來的。

這是一間非常小的房間。僅僅擺著一個圓桌和三把椅子。秦錚他們三人落座之後,房間里就顯得滿滿當當了。

黃玉明首先向秦錚道了歉。

「主要是因為,老趙的被捕太蹊蹺了。」

「不是焦仁志偶然在街上碰到老趙的嗎?」秦錚問。

「沒那麼簡單,據可靠情報,敵人是提前進行了周密策劃的。據我所知,知道這次接頭的時間和地點的只有老趙和我們三個人。而你又平安無事。這使我不得不多加小心。」黃玉明誠懇地對秦錚說道。

「這沒什麼,換了我也會這麼做。悅石也知道這次接頭?」秦錚問道。

還沒等余悅石回答,黃玉明就說:「恐怕你還不知道吧,兩年以來,悅石一直充當著老趙和你之間的聯絡員。給你下達的所有的任務,都要通過悅石的手。」

「原來你就是那個郵差?」

余悅石仍然沒說話,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儘管由趙豐年一手建立起來的這個組織的成員一度很充實。但為了安全起見,上下級之間卻一直保持著單線聯繫。秦錚是受老趙直接領導的。不算他小組裡的成員,他唯一認識的同志就是趙豐年。雖說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但他們倆除了重要的、必須面談的工作一般是不見面的。大部分任務的下達是通過信箱來完成的。送信的,則是老趙非常信任的人。他們倆都將其稱作「郵差」。

但秦錚卻從沒有見過「郵差」。

在這個城市的某一條街道的某一根電線杆上,有時會出現一個簡單而又奇怪的圖案。誰也不會注意到它,即使看到了也會認為那不過是小孩子的信手塗鴉。這樣的電線杆有三處,按照事先約定的次序,秦錚每隔兩三天就會「無意」中路過其中的一根。他只消掃一眼就知道在什麼時間,信箱里會有他的一封信。

郵箱設定在一家公共浴室的更衣室內。每次秦錚脫掉衣服,鎖好衣櫥的門。就會在上面做一個毫不起眼的記號。然後他就夾在一群赤身裸體的男人之間進入蒸汽瀰漫的浴室。他會在浴室里呆上很長的時間,以便郵差能夠找到合適的機會將「信件」投進信箱。信件通常是一張小面額的鈔票,或者廢棄的電影票,車票等等。總之就是脫衣服時容易從衣袋中劃落出紙片。這樣,打開櫥門的時候,即使紙片飄落出來,秦錚也會很自然地將其塞回衣袋。回去以後,藉助藥水和放大鏡,秦錚就能明確掌握上級交給他的具體任務。

萬萬想不到,郵差竟然是他在海參崴訓練營中唯一認識的同學余悅石。不用說,秦錚的經歷,也是他告訴黃玉明的。

「細想起來,還是比較合理的,畢竟當初在訓練營里的中國學員里,只有我們兩個來自上海。」秦錚對余悅石說。

「是啊,這一別也有好幾年了吧。」余悅石有些感慨地說道。

「這一次,如果不是悅石,恐怕連秦錚你也會出事。」顯然黃玉明不想讓這二人把話題扯遠了。

「哦?」

「是這樣,悅石同志在敵人內部發展了一個我們的人。」

余悅石嚴肅地點了點頭。秦錚明白,按照紀律,即使是趙豐年或者當前的黃玉明也不能打聽這個內線同志的具體情況。除非在極其危機的關頭。而且在這樣險惡的時期,余悅石的工作能夠取得如此突破性的進展,也足見其能力之強。

「這麼說,焦仁志的行車路線和時間也是這位同志提供的?」秦錚問。

「是的,那是後話。當時,那個內線同志發現敵人準備對老趙下手的時候有些晚了,但他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通知了悅石。悅石急中生智,查到『老水手』咖啡館的電話後就打了過去。自稱找一位叫寺尾的人……」

「就是那個特務頭子。」秦錚插了一句。

「就是他,」黃玉明接著說。「這樣就給老趙報了警。雖然老趙……不過我們畢竟把損失降到了最低。」

一想到趙豐年,三個人都有些難過。

沉默了一會,余悅石突然問到:「秦錚,你知道這次接頭,老趙要給你下達的是什麼任務嗎?」

秦錚茫然地搖搖頭。

「是另一次接頭。」余悅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另一次接頭?」

「這一次接頭,事關重大。這也是儘管你們果斷地處決了叛徒,儘管悅石一再反對,我還是決定對你進行試探的原因。」黃玉明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鄭重。

受到二人情緒的感染,秦錚的手心不覺中滲出汗來。

「秦錚同志,鑒於你在刺殺叛徒的行動中和組織考驗中的出色表現。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已經和根據地取得了聯繫。」

「真的!」秦錚激動地差點跳起來。「這是天大的好消息呀。」

另外兩個人卻沒有他那麼興奮。

余悅石的語調很平靜:「但是和上級派來的同志進行接頭的時間和地點只有老趙一個人掌握著。」

「可是老趙卻犧牲了。」剛剛興奮起來的秦錚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雪水。

「不,老趙並沒有犧牲。他只是受了重傷。目前,他被秘密地關押在這裡治傷。」說著,余悅石從身後取出一個紙卷鋪開在桌面上。

這是一張建築物的平面圖,無論室外的過道迴廊,拐角門口還是室內的房間布局,樓梯平台都描繪的非常精細。

「這是哪裡?」秦錚問。

「益民醫院,」余悅石指著圖紙上的一個帶套間的房間。「老趙在這個房間里。」

接著,余悅石根據內線提供的情報,結合圖紙,詳細地說明了趙豐年的關押地及敵人在這所醫院的人員部署情況。

原來,報紙上刊登的趙豐年拒捕被擊斃的消息純屬是障眼法。為了保密,寺尾竟然徵用了益民醫院住院樓的最上面一層。趙豐年身受重傷,住在樓道中央的一個套間的裡間。房間的窗戶加固了鐵欄杆。外間有一個全副武裝的特務堅守。二十四小時輪值換班。走道內還有兩個遊動哨。要命的是,在下面一層,還駐紮著大約十幾個特務。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竄上來。

「必須做好有一場激烈戰鬥的準備。」秦錚埋頭研究了地圖良久,才抬起頭來。

「你們就放手干吧。只要能救出老趙,付出一些犧牲也是值得的。」黃玉明說道。「只要你需要,我還可以再給你幾個人手。」

「這一次我們只能採取奇襲的辦法。人太多了反而不好。」

「好吧,秦錚同志。我尊重你的意見。在這方面,畢竟你們是行家。」

余悅石突然說:「老黃,這樣好不好。這次行動我也參加。」

黃玉明看了看秦錚。

余悅石說:「放心吧,他了解我。在這方面我不比他差多少。別忘了我們還是一個訓練營畢業的。最重要的是我去過益民醫院。」

從獨棟別墅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放亮了。秦錚和余悅石謝絕了老黃的馬車。兩個久別重逢的戰友都有了走一走的想法。

走在雨後的清晨里,余悅石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居然有些冷了。」

秦錚打趣地問:「比海參崴雪後的早晨如何?」

「那自然是沒法比了……」

二人小聲交談著,說笑著,走了很遠,一直走到黃浦江畔。

此時一輪紅日清除了天邊幾縷殘存的陰雲,從東方的水面上一躍而出。寬闊的江面上跳動著無數燦燦的碎金。伴隨著一聲聲悠長的汽笛聲,幾艘機船破開了籠在江面上的薄霧。

望著朝陽下的黃浦江,兩個人一時竟無語了。

上午九點多鐘,秦錚才回到診所。原因是他讓黃包車夫兜了一個圈子。「Y」字路口的戒嚴早已撤銷。從酒館門前路過的時候也沒有發現異常的情況。回到診所,他看到穀子趴在診室的桌子上還在熟睡著,就推醒了他。

「你怎麼不到床上去睡?」

「我睡不著,怕你出事。你怎麼才回來?」穀子揉著惺松的睡眼。

秦錚的心中不禁一熱。穀子是他從路邊撿來的,兩年了,他們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還睡不著?連我開門進來都不知道。快去睡吧。」他揉了揉穀子亂蓬蓬的頭髮,剛要轉身上樓又停了下來。「乾脆,你也別睡了,去把他們三個都給我找來。」

「又有大事要做了?」

「瞎問什麼?快去吧。」

穀子從院子里推出一輛單車,出了門。秦錚看著他騎上去,歪歪扭扭地走遠了,就掛上歇業的牌子,關好門,上了樓。

他在桌子上鋪開一張白紙,略加思索,便畫了起來。益民醫院的平面圖很快就被他精確地複製出來。

當秦錚路過酒館的時候,由於距離遠,他沒有注意到一個西裝革履,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在他四周,圍著幾個常在這一帶等客人的黃包車夫。一張白髮老者的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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