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十三節

到了夜裡九點Blue Mucs裡面已經擠滿了人。先來的客人沒有要走的打算,而且不停地有客人來。服務生拿出了休息室里簡單的椅子,即使這樣還是有十幾位客人不得不站在櫃檯邊上喝酒。酒吧里就像是上班時間的電車一樣混亂。為了讓酒吧里透氣,服務生打開了門。有幾位客人在石頭大樓外面吹風。

山脅順三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酒吧的。好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向著店裡張望。

安藤看到山脅,點頭向他打招呼。山脅側著身子從客人中間擠了過來。

安藤問山脅:「是在找我嗎?一天找兩次,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不是的。」山脅側眼看了看旁邊的真理子說到,「上次來了以後就很喜歡這家店,所以就又來了。」

「今天可是這家店開業的最後一天了,你知道嗎?」

「聽說東京的所有舞廳今天都很熱鬧,我也是打算今天來最後聽次歌,跳次舞。」

「形勢越來越緊張了。」

「明明都是處在戰爭中,人家柏林那邊就不一樣。」

看見山脅在注意真理了,安藤給他們介紹了下:「這是我妹妹,真理子。」

山脅站著點頭致意了一下。

「我叫山脅,是海軍省的秘書。平時總是承蒙您哥哥關照。」

真理予急忙站起來,鞠了一躬:「謝謝您對我哥哥的關照。」

安藤對真理子說明一下:「這次任務就是由山脅協助我的,他剛剛從柏林回來。」

千萬別說從我這聽到的計畫,安藤暗自祈禱著。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真理子再次輕輕地鞠了一躬。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山脅回答。

安藤看到真理子和山脅兩個人相互直視著。好像是看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山脅眼中有一些吃驚。真理予也似乎難以置信地歪了歪頭。

山脅有些口吃似的開口說:「真、真理子小姐經常來這家店嗎?」

「不是的,今天是第一次?」真理子有些害羞地微笑著說,「以前經常聽哥哥說起這家店,但是沒有跟他來過,今天是第一次,居然也是最後一次了。」

「這是我第二次來,正好是一周以前,第一次在這裡和您哥哥見面。」

「在這裡?不是在部隊里嗎?」

「是的,我是聽說安藤在這裡就來了,來的時候他正在吹小號呢。」

「我哥哥特別喜歡吹小號,去前線的時候也會帶上。」

「真理子小姐喜歡跳舞嗎?」

「喜歡,我很喜歡跳舞,山脅先生喜歡嗎?」

「跳得不好,不過在努力學呢。」山脅斜視了安藤一眼說,「這樣一直站著也沒什麼意思,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跳支舞吧。」

真理子有點央求地看著安藤。看來真理子是對這位年輕的秘書有興趣,安藤思量。

安藤點點頭,又對山脅說:「我先點幾杯酒吧,你要什麼?」

「您點什麼捎帶也給我點一杯就行。」

山脅做出邀請的姿勢,真理子伸出了手,兩人相視笑著走向舞池。

真是個渾蛋公子哥!安藤想。剛說一兩句話就邀請女孩子跳舞,看這身打扮就像是情場老手。和剛才的商人不一·樣,這次讓安藤感到很不安。安藤很生氣真理於還和剛才一樣爽快地接受了邀請。

這時候由紀走了過來:「您妹妹可是今天的女王殿下啊。」由紀邊說著邊把手從安藤的背上移到了脖子上。

「她可比不上你,大家都被你剛才的歌聲迷住了。」

「那不知道到上海能不能行呢。」

「又是說上海的事情啊?」

「可是在日本我已經唱不下去了,這個世道,惡俗的軍人和那些愛嚼舌頭的大媽橫行天下,這種甜膩歌曲已經唱不下去了,我打算去上海。」

「要是無視外邊的戰火紛飛,上海是個有趣的地方。」安藤說。

「你說戰爭會怎麼發展?還要擴大嗎,還是很快就能結束?」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在中國那邊的戰爭還沒有要結束的跡象。」

「大家都在說接下來就要和英國美國打仗了。」由紀又說。

「可能會吧。」安藤說。

「我看你還是別再醉心於開戰鬥機了。」

安藤看向由紀,由紀的表情很嚴肅,又接著說:「我可不想抽到下下籤,我想在吹著薩克斯哄女人開心、一擲千金的造船廠主和薄情寡義的戰鬥機飛行員之間,我選擇哪…個才能不虧本。」

「最差的肯定是戰鬥機飛行員。」

由紀放開安藤,坐到剛剛真理子坐過的地方。說到:「你給出的答案和我想的一樣呢。放心吧,我自己去上海,沒準兒你要是再去中國的話我們還可以在那裡見面呢。」

安藤向服務生點了兩杯低濃度蘇格蘭的蘇打水。看見由紀像是也想要喝的樣子笑著,安藤又點了一杯馬丁尼。

沒一會兒,真理子和山脅也回來了。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山脅額頭上出了汗。

「真理子說你和她說了去柏林的事情。」杉田問安藤,語氣中並沒有責備他的意思。大概和軍人不一樣,對於軍事機密還不是很嚴格。

「沒有和她說具體的事情。」安藤回答說。

「你們兩個能不能別提這些話題,我嚴肅地要求你們停止。」

「對了,山脅先生,您講講您在柏林的事情吧,您看柏林的歌劇了嗎?是瓦當那還是威魯迪?」

安藤和由紀把座位讓給兩人。由紀拽著安藤走進舞池跳舞。在這樣已經沒有座位的俱樂部里,如果不交替著跳舞的話就會引起難堪的爭吵。兩人連著跳了兩曲華爾茲。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Blue Mucs的老闆站在了舞台中央,表達了一下對在即將關門前過來捧場的顧客的謝意。老闆是一個剛剛五十齣頭的男人,以前是經營賓館的。聽說以前在新加坡居住過。

「什麼時候允許這樣的酒吧經營的時代到來了,我一定會再開一家還叫Blue Mucs的酒吧。雖然什麼時候能夠再開店,在哪兒開店都還不清楚,但是我想那個時代肯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到了那個時候讓我們再相聚吧!」

老闆請客,讓服務生們發給了每位客人一個酒杯,倒上了香檳。大家知道後向老闆拍手喝彩表達謝意。

老闆致辭道:「祝在最後一夜光臨的客人們身體健康,大家共同乾杯。」

乾杯後酒吧里響起了很長時間的鼓掌聲,有的客人們拉響噴花。

音樂再次響起,客人們步入舞池,音樂是吉特巴舞曲,舞池中的一對情侶明顯地跳得要比別人專業很多,周圍的人都讚嘆不已,沉醉於曼妙的舞姿中。

這時候響起一陣與這和諧氣氛不符的聲音。就像是撒了氣的氣球,音樂戛然停止。

安藤吃驚地抬起頭。舞池裡的情侶停止了舞步,大家突兀地站著,看向門口。休息區那邊響起了吵鬧聲。

左手邊的入口處,站著五六個人。有兩個穿著土黃色國民服的男人,還有幾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女人。一個女人上身系著白色的挎帶。在安藤的位置看不清帶子上面寫了什麼字。這些不速之客用彷彿看到了什麼不潔之物的眼光厭惡地看向店裡。剛才跳舞的客人們都一對一對地從舞池裡退出,分別回到各自的桌子前,誰都不說一句話。舞池一下子變空了。

一位老人走到舞池中央,國民服加綁腿的著裝,從穿著的講究來看大概是位已經退役的軍官。老人誇張地皺著眉,搖了搖頭。

剩下的跟他一起來的男女腳跟用力地踏著地板,也走進舞池。一個剃著光頭的,手裡握著木刀,看上去剛剛退役不久的青年,用近乎於威嚇的眼睛斜睨著店內的人。

系著挎帶的女人大概四十歲左右,微微有些發胖,一件深色的毛衣加一條長裙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她身上帶子寫著的字也漸漸清晰「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

老闆走近扎著綁腿的老人身邊說:「我想到今天晚上十二點酒吧是允許營業的吧。」

老人用傲慢的語氣說:「大晚上的你們太吵了,附近已經有人在抱怨了。」

「大家都覺得最後一天了,所以都有些興奮,那我們把門關上,這樣聲音就不會傳出去了。」老闆解釋說。

「還有,這些傢伙都是日本人嗎?」老人又問道。

「大部分都是日本人,還有幾位外國朋友。」

「一個個的都學洋鬼子,這麼吵鬧的音樂是哪兒來的?一群老大不小的男女跳著這麼猥褻的舞,成何體統!」

「如果給您帶來不愉快,那也請您看著今天是最後一天的份兒上請原諒我們吧。」

客人們都屏息凝神地注視老闆和綁腿老頭對話。雖然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並沒有實質的法律上的權力,但是誰也不願意讓事情變得更麻煩。截至今夜二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