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十二節

飛行員的選拔一度受挫,因此山脅他們又一次拜託人事局推薦飛行員。條件和上次一樣,操作嫻熟、飛行技能優異、戰鬥經驗豐富者。可是心裡卻盤算著是不是該擴大選拔範圍,不單是戰鬥機飛行員,運輸機和轟炸機飛行員也應包括進去。如果把遠田哲郎大尉作為戰鬥機飛行員代表的話,和他一起的同伴是不能用的,而且也不想用。

「胡扯的傢伙。」大貫少佐如此評價遠田大尉,「他說的擊毀六架敵機,可信嗎?肯定是把部下擊毀的算到自己名下了吧。」

第二周的星期三,從人事局又轉過來兩份資料。瀏覽一遍後,明顯是想要甩掉累贅的推薦信。意思很明確,是讓所屬航空隊頭疼的兩個人,如果有能接收的部門不管是哪裡都無所謂。不過在山脅看來,卻好比人事局給他們扔過來了寶貝。他們正是不久前在中國華中地區駕駛零式戰機的飛行員士官和下級士官,是和遠田大尉形成鮮明對比的兩個男人。

山脅把資料夾遞給大貫說道:「有比遠田大尉更合適的人才哦。」

「這次被空軍本部放棄的戰鬥機飛行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大貫少佐問道。

「一個是士官,叫安藤啟一,前不久還在十二空。另外一個也是十二空的,空曹乾恭平一。他們可是零式戰機元老級駕駛員。」

「是嘛,不錯啊。」大貫翻開資料,「安藤啟一、海軍大尉,海軍第六十期,應該是三十歲左右吧。」

「您看過資料之後就會明白為什麼空軍本部會放棄他們了。有趣的是,安藤大尉和乾一空曹都曾經和遠田大尉在一個中隊待過。」

大貫又仔細看了一下資料。

安藤啟一,海軍武官助理安藤啟輔的長子。明治四十三年(一九一零年),安藤啟輔還是海軍大尉,作為駐美海軍武官助理,在美國華盛頓的武官室工作期間和一名美國女子生下了安藤啟一。這名女子是武官室的僱員,出身於里士滿的一個中產階級家庭。

海軍士官的婚姻在形式上是需要海軍大臣承認的,可是海軍方面的結婚許可遲遲不來,於是等不及的二人,便在幾個朋友的見證下舉行了結婚典禮,從此生活在了一起。直到女子懷了孕,他們的婚姻才被認可。

啟一到了兩歲的時候,安藤大尉被派往本國工作。啟一的母親帶著年幼的兒子來到日本,大約過了一年生下了長女真理子。啟一六歲那年,安藤啟輔晉陞為少佐,又被派往駐美武官事務所工作,所以一家又遷到了華盛頓。可是就在第二年,安藤啟輔少佐又接到了要他回日本的任命書。少佐回國了,不過妻子和兩個孩子仍然留在華盛頓。關於緣由外界也不是很清楚。

啟一在華盛頓的私立學校接受的基礎教育。十三歲時母親病死,啟一和真理子重新回到了日本。

啟一在橫濱的中學畢業後便放棄了美國國籍,作為第六十期學生進入了海軍學校。軍校畢業後,曾在霞浦海軍航空隊、館山海軍航空隊任職,後來成為航母飛龍的乘務員。在這期間的昭和九年,其父安藤啟輔中佐搭乘九零式水上飛艇前往塞班島途中遇難。

昭和十年安藤啟一晉陞為中尉,同時奉命前往德國空軍飛行學校留學。在《凡爾賽和約》下仍然進行秘密再建的德國空軍,在這一年已經揭開面紗,明目張胆了。十二月安藤從日本出發,從第二年一月開始在德國空軍布魯斯威克飛行訓練基地待了大約半年,主要學習海因克爾He51戰鬥機的空中操作、單機空戰、夜間飛行、定點著陸和編隊飛行等技能。

昭和十二年,安藤啟一中尉作為第二聯合航空隊第十三航空隊的九六式艦上戰鬥機飛行員被派往上海·公大基地。在那裡安藤中尉在參加南京航空戰到從十三空調職的兩年里共擊毀了十五架敵機,雖然是作為參考而記錄在資料里的。在這期間安藤中尉因抗命的嫌疑而受到過基地司令的傳喚。在南京城內進行轟炸掩護作戰中,指揮官飛機朝著一群看似城內戰敗敵軍的隊伍進行了掃射,後面跟著的飛機也都跟著執行命令,可是唯有安藤的戰機沒有跟著一起掃射。歸隊後指揮官問他理由,安藤只是說機槍出現了故障。負責的機械兵也說是機槍出現了故障,可是鑒於安藤中尉平時就譴責南京攻略戰這一事實,基地司令就記下了「不能排除抗命的嫌疑」這一條。這個時候的中隊長正是遠田哲郎大尉。

另外,敵機駕駛員拉開降落傘逃脫時,安藤經常放過他們,這也使基地司令極為不滿。在日本海軍戰鬥機隊,殺死敵機駕駛員是和摧毀敵機相一致的命令,但是通過直屬上級的報告等來看,安藤中尉對於逃脫的敵機駕駛員一次都沒有攻擊過,而他本人也總是以沒有看見為理由搪塞過去。

昭和十三年秋,有人懷疑安藤和美國義勇飛行員駕駛的柯蒂斯·霍克Ⅲ機進行了私鬥。

同樣是作為參考而記錄的文章上指出,昭和十三年的十月二十日,安藤機和四架同伴駕駛的戰機同時向南京的南四、安慶附近迸發,在那裡遇到了六架中國空軍部隊的飛機。可能是以美國退役將校為主力的國際義勇飛行隊的戰鬥機隊。只有安藤機和敵指揮官機從正面返航,從擦身而過的瞬間開始進入循環戰。兩軍的其他戰鬥機都在空中來回盤旋著,關注指揮官們的空中戰鬥態勢。

安藤機和敵指揮官機的單打獨鬥進行了十五分鐘多,場面相當激烈。在戰鬥中安藤始終保持著優勢,幾次襲擊都打中了敵指揮官機。據說最後敵指揮官從駕駛艙飄出了白旗表示投降,安藤這才停止了追擊,結束了空中戰鬥。

後來這件事便在隊內傳開了,基地司令對他進行了傳喚。當天出勤的包括安藤中尉在內的五位駕駛員,對於那天同敵戰鬥機相遇和空中激戰的傳聞都表示強烈否定。可是,在那之後,在明知道是敵機的情況下而進行私鬥的傳言卻深深印在了人們的印象里。

昭和十三年十二月,安藤晉陞為大尉,同月,被安排到大湊航空隊(事實上是下放處分,山脅說),昭和十四年十二月開始在橫須賀航空隊任職。

第二年,也就是昭和十五年,安藤大尉在橫須賀航空隊幸運地駕駛了十二試艦上戰機。在十二試艦上戰機駕駛上有突出表現的安藤,被安排到了第十二航空艦隊。在第十二航空艦隊里配備有制式採用前的十二試艦上戰鬥機。他作為十二試艦上戰鬥機駕駛員同橫井保大尉一起到了中國的漢口基地。不久,十二試艦上戰機作為海軍制式的戰鬥機被採用,正式被命名為零式戰機。

昭和十五年九月十三日在和中國空軍進行戰鬥中,安藤擊毀三架敵機,使記錄增加到十八架。

十月四日,參與大規模襲擊位於長江上游的成都太平寺基地任務,在編隊飛機的掩護下,和其他三架零式戰機在太平寺基地強行著陸、射擊,摧毀敵戰鬥機,安全返回。

十月七日,就在上海生活的日本人遭受抗日分子襲擊一事接受憲兵隊訊問。

十月十二日,再次前往內地。指示上並沒有用「待命」這個詞,而是說滯留在橫須賀。

大貫少佐露出驚愕的表情說:「看來是個棘手的人啊,和那個遠田大尉可真是半斤八兩。」

「不過,他可是戰績卓著啊。」山脅注視著大貫,彷彿在爭取他的贊同,「在太平洋基地強行著陸,我認為是不同於常識的作戰方式。讀了他的這項紀錄,不難看出他有來去自如的本領啊。」

「他到底是愚蠢還是感覺遲鈍呢?」

「看來有一探究竟的價值呢。」

「他可是個叛逆的人啊。」

「如果是想找品格高尚的人就到救世軍里去找啦,重要的並不是品格如何,您說呢?」

山脅繼續說:「嫻熟駕駛零式戰機這一點最重要。」

「話雖這樣說,可是最後的那次審訊到底是怎麼回事?突然被調職,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呢?」

「據說及川大臣那裡收到了憲兵隊本部的報告,說是在上海的日本人在受到一個恐怖分子襲擊的時候,安藤也在場,卻幫助開槍男子逃跑了。」

「這是真的嗎?」

「僅從報告上看,是不能斷定就是他幫助逃跑的,是吧?只是,被擊中的日本人是個有些影響力的人物。」

「是誰?」

「原陸軍大佐辰巳薰。」

「是那個皇道派呀,他不是在昭和十一年的肅軍運動時期辭職了嗎?」

「在那之後他去了支那,據說現在在上海的兒玉機關呢。」

「在安藤大尉看來,這次是碰上了難纏的對手,還是碰上了幫助他調派的好機會呢?」

「對於他來說,恐怕辰已大佐和我們都是從天而降的災難吧。」

「好的,就這樣。」大貫不住地點頭說,「看來姑且可以確定這個人了,那麼另一個是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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