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有人給我安排了一項奇怪的任務

我的祖父是阿齊勒·斯托克,他中等身材,年輕的時候很健壯。他有一張方方正正的臉,濃密的棕色頭髮泛著赤褐色的光芒。他很健康而且精力旺盛,在他的腦子裡有無數的計畫。可是,唉!他總是猶豫不決,結果他的計畫沒有一項能夠真正獲得成功。他最後死在了他的出生地--位於蘇格蘭的愛丁堡 。說起來,他唯一成功的(也是他唯一擅長的)事情就是養育了我的父親,指導了他的教育和成長。

親愛的讀者朋友,請不要擔心;我不會用我的家族史來煩擾您。我提及我的祖先只是為了避免描述我自己的相貌。實際上我和祖父很相像,不僅是外貌上,連脾氣秉性也很接近,而且我沿用了他的名字。上一章我講到了在倫敦的一段奇遇;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就逗留在祖父的出生地作為一個過渡。我的一個朋友(不是歐文·伯恩斯,不過是通過他介紹認識的)鼓動我和他一起搞畫展,目的是推介一個愛丁堡的畫家。我猜是「愛丁堡」這幾個字最終讓我動了心,我同意了。我的朋友非常熱心地進行籌劃,由我提供資金搞了幾次畫展。畫展受到了短暫的關注但是並不算很成功,我將將收回了成本。這一段插曲和我要敘述的案子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只是想告訴您:那段時間裡,我在英國各地奔波;因為很少在倫敦逗留,也就很少見到歐文。直到第二年的聖誕節前,我才回到了倫敦。

在我開始東跑西顛之前,我和歐文只是見過幾次面。我們還算不上是親密的朋友。回到倫敦之後,我去聖傑姆廣場 他的公寓里探望他。那天晚上,他見到我的時候顯得特別的開心。實際上,我寫這個筆記就是因為那次見面。不過,在介紹這次見面之前,我覺得有必要說兩句題外話--關於歐文的個性。要知道,他總是做一些讓人驚詫的事情(以後也會如此),即使是熟悉他的人也常常會被他的所作所為驚呆。他的言行總是很巧妙而富有創意;在短短的幾個月里,他已經成了一個知名人物。甚至倫敦以外的人都聽說了他的「事迹」。我在蘇格蘭的報紙上看到了一些關於他的故事,我一年前所親眼目睹的事情只是他的奇聞軼事的一個開端。他自稱是唯美主義者、思想家、哲學家、詩人、作家--我不一一列舉了;按照他的說法他唯一關注的就是「純粹的藝術」。他對於藝術的追求如此之苛刻,甚至到了荒謬的地步。不管在哪兒,他都會漫不經心地拋出格言警句和連珠的妙語。他的話有時讓人發笑,有時讓人震驚,但是通常都很受歡迎。英國的「紳士」們很欣賞歐文的別出心裁,因此各種沙龍和晚會都歡迎他--因為只要他在場就會活躍氣氛,讓賓朋意興盎然。在某一次聚會當中,參與者包括蘇格蘭場的幾位高級官員。歐文當眾宣布說:「粗俗絕對是一種罪過,但是反過來,犯罪絕不會是粗俗的。」當然沒有人特意和他辯駁這個話題。歐文·伯恩斯信誓旦旦地說:「有時候可以把犯罪看做是一件藝術作品,而罪犯就是藝術家。」然後他又聲稱能夠解決任何無法解釋的案子,因為他是一個藝術家--一個藝術家總是能夠很輕易地理解和感受犯罪藝術家的作品。當然,前提是犯罪藝術家的作品必須是出眾的犯罪。他自稱親自實踐過破解奇案,不過倫敦警察局對這種事情通常是不作評論的。說實話,我對於歐文的說法並不感到驚訝,因為我注意到他具有超常敏銳的洞察力。有一次,我們討論伊索 寓言中的推理以及伊索對於悖論和分析的熱情,他竟然通過推理猜到了我心底的想法並且大聲地說了出來。他的這一手確實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剛才說過了,那天晚上,歐文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剛一開始,我被他的熱情所感動了--我可不知道他的熱情背後另有詭計。他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緞子便裝,衣服上綉著金色的阿拉伯圖案。

「我親愛的阿齊勒,」他幫我脫掉了雨衣,接過我的圓禮帽,「我又見到你真是開心極了。來,坐下。我們可以盡情地沉醉在閑暇的樂趣當中。閑暇是智慧之母,您大概不知道這句格言吧。您和我一起喝點兒威士忌怎麼樣?」

「現在喝威士忌還有點兒早……」

「沒關係,別那麼較真兒。我知道您很有定力,但是您肯定無法拒絕誘人的威士忌。」

他去準備威士忌的時候,我環顧了一下他的客廳。房間的主人性格多變,所以我也下意識地認為房間該有點兒變化;但是實際上房間里並沒有大的變化。如果要仔細地描述房間里的裝飾,那會佔據太多的篇幅;因為他的客廳里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不過我必須提一下他的珍貴的中國瓷器。如果某一天歐文看到我的筆記發現我介紹他的客廳而忽略了他的瓷器,哈,他可不會原諒我的疏忽,對他來說那等於是對聖物的褻瀆。

他回到了客廳,給兩個杯子都倒上威士忌。他遞給我一隻雪茄,給自己點上一隻,然後就舒舒服服地坐到我對面的扶手椅里。

「好了。阿齊勒。現在給我講講您的故事!我還記得一年前您向我描述過您的感受:您有強烈的預感和動力,但就是還摸不清楚方向。說說看,您最後找到那個神秘的『藝術道路』了嗎?」

於是我向他介紹那個不算成功的畫展。

他很專註地聽我敘述,然後不屑一顧地評價我的夥伴:

「奧斯卡是一個笨蛋。他只有吃早飯的時候頭腦清醒。我當時應該提醒您和那個俗人合作不會成功的。不過您並不是白費勁兒,」他又給我添上了威士忌,他接著說,「您真的無法想像我看到您之後的喜悅之情……我在這個陰沉沉的城市裡真的呆膩了,到處都是思維遲鈍的市井之徒,唯一的安慰就是感到自己的才智遠在那些愚鈍的傢伙之上。我們還是接著說您的事情吧,您的故事更有趣。」

於是,我繼續介紹我在英國四處閑逛的故事。歐文好像很喜歡我的敘述,對於我的故事表現出了很高的熱情。他的殷勤態度讓我感到有點兒意外--我剛才說過了,我們之前只是簡短地見過幾次面,並不算密友。

我說完之後,歐文慢慢地點著頭說:「我真羨慕您的經歷。您積累了豐富的人生體驗。您的精神狀態很好,這讓您的氣質更迷人了……我相信,這段經歷對您是很有益處的,您並沒有浪費時光,」他的眼睛專註地追隨著盤旋而上的青煙,語氣很嚴肅,「您知道嗎?阿齊勒,我總是把您比作一頭猛獸,一個需要廣闊空間的野獸;您的舞台必須很寬廣……您天生就有冒險的精神,敢於面對挑戰……」

「哦,您說著了。確實如此,」我天真地回答說,「您知道,在南非……」

「您在南非呆過?啊,確實如此,您以前告訴過我。我竟然忘了!很好,很好!」

「您想說什麼很好?」

「沒什麼,沒什麼。那麼說您喜歡冒險,喜歡異國情調,喜歡神秘的奇遇……」

他到底想幹什麼?我心裡直犯嘀咕。

他又用平靜的語氣說:「順便問一句,您最近沒有什麼要履行的合約吧?您現在完全行動自由,是嗎?自由,嗯,可以自由地、全身心地投入到藝術當中……」

他吸著雪茄,但是他的眼睛完全避開了我的視線。我覺得他焦慮不安,似乎正在費心地盤算什麼事情。我等著他繼續發話。他突然站了起來,好像是被彈簧彈了起來:

「阿齊勒,我有一個提議!我建議您休息一些日子,比如說兩個星期。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完善您的觀察能力,這樣也能提高您對於藝術的鑒賞力。另外,這段時間裡還會有小小的危險作為調劑,還會有些許謎團……簡單說吧,正是您所急需的。您覺得怎麼樣?」

我很驚訝。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我請求他說清楚細節。他低著頭,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急急忙忙地說:

「您大概知道吧,當警方遇到難題的時候,我有時會給他們幫忙。最開始只是一個愚蠢的賭約……說這些沒有什麼意思。您能夠想像到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偶爾會運用我的審美能力幫助警方……口耳相傳的結果就是有人找上門來懇求我幫忙,都是一些無聊的事情,丟失的珠寶等等。但是有一天……」

歐文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到了他的瓷器跟前。他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撫摸著一件瓷器。他再次開口的時候語調變了:

「我請求您做件很棘手的事情,這是一個真正不同尋常的案子。這個案子需要細緻的工作,需要特別敏銳的觀察力……」

「我不明白!如果您閑暇的時候打算扮演偵探的角色,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別急,」他打斷了我的話,「實際上我現在正在忙於……哦!算了吧,找一個借口有什麼意義呢!」他走回我的面前,「阿齊勒,您知道愛情是什麼嗎?我深深地愛著一個人,就像我愛藝術一樣深切。五天之後她就要離開英國了,沒有什麼能夠讓我放棄這珍貴的最後幾天!」(他的語氣真摯,非常動情)「阿齊勒……如果您見過她,您就會明白……」

「我明白了。」

「哦!您見過她了?」

「她?我沒有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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