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金嶄露頭角 叄

阿里不哥走了,在一個上都的早晚都能夠感受到絲絲秋涼的季節里。

阿里不哥要回到哈剌和林,從此,他或許就將在那裡終老。送別阿里不哥的那一刻,忽必烈感到了些許輕鬆,然而更多的卻是惆悵。一母同胞,只為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便擁兵對壘了五年。儘管最終放下武器的是阿里不哥,但誰又敢說他就一定是真正的勝利者?忽必烈命真金護送阿里不哥一行出雲中境,然後回上都與他一起返京。

此前,為紀念蒙古政權重新歸於一統,忽必烈接受藩府舊臣的建議,將中統五年改為至元元年,大赦天下。

邊患初定,內亂既平,新興的元帝國政簡刑輕,百廢俱興,百姓安居樂業,處處呈現出一派繁榮興旺的景象。

忽必烈決定就在上都度過在燕京來說最炎熱的七八兩月,九月初再回返燕京。朝中之事他多委以最年輕的中書省右丞相安童和平章政事阿合馬共同商議,全權處理。

原中統朝中書右丞相史天澤、安肅公張柔在擒斬李璮後為避嫌疑,借口體弱多病主動要求致仕還鄉,忽必烈再次表現出他寬大的胸懷,雖然批准了他們的致仕請求,卻不允許他們還鄉,而是由國家出資,擇燕京北郊風景秀麗處建起兩處宅院,專供這兩位五朝元老居住,以備隨時顧問。之後,忽必烈大膽起用年僅十七歲就已進入中統朝權力中樞的安童出任中書省右丞相,使這位名噪一時的少年才子得以在更廣闊的舞台上施展才幹和抱負。

阿里不哥獲得了自由。然而,他卻將自己的心禁錮在了兵敗後的憂憤和失意中。一年以後,這位有過輝煌往昔的皇子,在抑鬱的心境中長逝於漠北草原。這是後話。

真金在雲中境與七叔依依惜別。目睹七叔寂寥地離去,他的心情異常複雜,既似失落,又似惋惜。為排遣離別帶來的空虛,他決定暫不回上都,而是轉向燕山狩獵。

張易、孛羅帶三百侍衛,一路負責保護真金安全。一行人曉行夜宿,很快就要進入燕山山麓。這一天正往前行,走在最前面負責保護真金的衛隊突然發現對面過來一支多達數百人的騎兵隊伍,隊伍中間,行進著十數輛馬車,馬車上面皆裝滿了貨物。高高飄揚的飛鷹雪旗顯示出這是伊利汗國派來的押貢軍隊。但為安全起見,孛羅還是一馬當先,迎著對方的騎兵駛去。

「喂,你們是什麼人?」孛羅問。

「你是什麼人?」對方的士兵反問。

「我是汗宮侍衛長孛羅。」孛羅是黃金家族的近親,一年前升任汗宮侍衛長,深受忽必烈器重。

「哦,失敬了。我是伊利汗國阿八哈王子潛邸執事伯顏。」隨著話音,對方的士兵訓練有素地向兩邊散開,讓出中間一騎。

伯顏少年時即侍從旭烈兀之子阿八哈,因他遇事果決、多謀善斷而備受阿八哈青睞。這一次,旭烈兀委派伯顏押送貢品往四哥處,阿八哈心中十分不情願,無奈父命難違,他只好一再囑咐伯顏早去早回。

真金策馬趕上了孛羅。他在孛羅身邊勒住坐騎,懷著喜悅的心情將端坐於馬上的伯顏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陣。伯顏身材魁梧、容貌端肅,言談舉止自有一派特殊的威儀,真金不由對他生出好感,一見如故。

「請問,您……」伯顏疑惑地望著真金。

「這是燕王真金。」孛羅介紹道。

伯顏慌忙跳下馬背,施以大禮:「伯顏見過燕王殿下。」

真金也跳下馬背,上前攙起伯顏。「免禮。你原屬哪一部人氏?」

「臣乃八鄰部人。」

伯顏的曾祖及祖父從成吉思汗征戰有功,封為八鄰部左千戶及斷事官。蒙哥汗派六弟旭烈兀第三次西征時,伯顏之父從征,其時伯顏年齡尚幼,在波斯長大。

「噢,我知道了。六叔西征時,八鄰部左千戶率部眾從征,想來就是你的父祖?」

「是這樣沒錯。」

「西征走後,你回過幾次本土?」

「第一次回來。」

「請問你今年多大年紀?」

「臣痴長二十八歲。」

「比我年長七歲。」

「殿下,請問您這是要往哪裡去?」

「我打算入燕山狩獵,沒想到在路上與你相遇。」

「這個季節打獵,實在是快事一樁。可惜,臣無福陪殿下前往。」

真金向後看看車隊:「這趟貢是你擔任正使嗎?」

「是的,另外還有一名副使。」

「你大概並不知道,我父汗此時尚在上都避暑。你這會兒縱然進了京城,恐怕也得等上半月二十天。」

伯顏一愣:「那怎麼辦?不過,總得等到大汗回京啊。」

「所以嘛,你不必急著進京。依我之見,你不妨隨我一同進山狩獵,遲幾日再往京城不遲。」

「能這樣臣固然求之不得,但是……」伯顏面露難色。

「你一定在擔心貢品。你聽我的安排,我們將你的副使和軍隊留下,孛羅和侍衛也留下,我、你、張易,我們只帶二十人上山,這樣,你就可以把心放進肚子里了。我們速去速回,你覺得怎麼樣?」

「一切但憑殿下做主。」

「孛羅!」

「喳!」

「辛苦你啦。」

「辛苦倒沒什麼,殿下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放心。三天後我們仍在此處會合。伯顏兄,我們走吧!」

「臣遵命!」

真金一馬當先,向燕山方向飛馳而去。張易、伯顏和二十名侍衛緊緊策馬相隨。孛羅懊惱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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