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合蘭真大戰 肆

對王汗能帶愛孫來參加兒子的婚禮,成吉思汗既覺意外,又覺欣喜。婚禮結束後,他特意設家宴款待王汗爺孫。

在家宴上,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二公主華容。

年方十五歲的華容星眼修眉,亭亭玉立,撒圖得承認,假如他不是先見到祺兒,這一刻他很可能為華容動心。

然而,誰也無法同祺兒相比!

祺兒冰姿玉容,美輪美奐,在整個草原獨一無二。

想到祺兒,撒圖怨毒的目光不覺掃過成吉思汗那張稜角分明、魅力十足的臉,他不能不懷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心情承認,這張象徵著力量、象徵著成熟的臉的確更容易令女孩子傾心。接著,他又想,別說他不會娶華容,就算他真的娶了華容,他也會慢慢地將她折磨至死,好讓她的父親也品味品味失去所愛的滋味……

轉眼間,王汗爺孫在蒙古部逗留了十天有餘。撒圖在祖汗面前從不掩飾他對華容的傾慕,王汗更惱兒子桑昆無端破壞了一樁絕好的親事。

臨行,成吉思汗贈給王汗一套製作精美、造型別緻的金杯,王汗愛不釋手。感於義子誠意,王汗再次重申了他與義子的父子之盟。

回到本部的王汗情緒比過去有了很大好轉。令他不解的是,桑昆對成吉思汗的態度也發生了某些改變,至少不再像過去那樣反感。時至仲夏,桑昆居然主動向父汗提出了與蒙古部聯姻的建議。

王汗大為意外。當初正是由於桑昆的竭力反對,才使兩樁親事化作泡影,而今桑昆舊話重提,連做父親的也難免不起疑心。

桑昆的解釋倒是很誠懇:「過去,我的確對鐵木真成見很深。但現在情形有所不同。撒圖從蒙古部做客回來後,經常向我提起華容,看他那意思,對華容用情頗深。現如今我也想通了,兩部結親,孩子願意,我妹妹願意,父汗您也願意,我又何苦固執己見,橫加阻攔?不如邀成吉思汗來喝許親酒,定個日子將兩樁親事一起辦了。」

王汗沒有理由不相信兒子的真誠,當即欣然應允。如果這位糊塗的父親看到兒子轉身離去時臉上的獰笑,一定會不寒而慄。

毒蛇換了身上的花紋,還是毒蛇。

王汗仍派鎮海出使蒙古,其用意一目了然——成吉思汗信任鎮海。

鎮海初接使命時心裡也犯了好一陣嘀咕,可禁不住王汗父子的信誓旦旦,信以為真。或許,這就是所有善良者的通病,總以好的一面來揣度他人的心機。

成吉思汗依然親切地接見了鎮海。鎮海婉轉講述了王汗的求親之意,成吉思汗頗覺意外,半晌無語。

鎮海面露愧色,急切地解釋道:「大汗請勿懷疑王汗誠心。臨行,王汗特意囑咐我轉告大汗,他已年近古稀,按理說早該將克烈大位傳給桑昆,皆因桑昆心胸狹窄,不堪大位,不得已他才以老朽之軀支撐至今。他此生唯一可以相信和依賴的人只有您——他的義子了,倘若他活著時能夠親眼看到克烈與蒙古永結盟好,他死也安心。」

成吉思汗的表情有些鬆動,義父這些話說得句句動情,不由他不信。

木華黎、博爾術彼此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色。他們真怕成吉思汗會失口答應什麼。

「這一次,桑昆怎麼說?」成吉思汗問。

「桑昆太子更多的還是為他兒子打算。撒圖喜歡二公主。」

「如此……父汗之意是我要去克烈喝許親酒嗎?」

「是的。」

「也好,我——」

「大汗,」木華黎搶過話頭,「事關兩部結親大事,須從長計議。」

「將軍莫非懷疑王汗誠意?」鎮海不以為然。

「不,我只懷疑桑昆,或者說我只懷疑札木合。他這個人為達到目的,往往無計不用其絕。」

鎮海一愣。想到札木合,他即使想向蒙古君臣保證王汗父子絕無惡意,也說不出口了。

成吉思汗看看木華黎,又看看鎮海,豪爽地擺擺手:「這和札木合有什麼關係!不就是喝個許親酒嘛,既然王汗誠心相邀,我去就是。」

木華黎倏然變色。「大汗,您……」

「不必多言!我堅信王汗無害我之心。王汗之約,我不能不赴。博爾術,你負責備辦禮物,三日後我將動身前往克烈。」

「喳。」博爾術不敢不應。

鎮海卻只注意到木華黎憂煩的眼色。

木華黎、博爾術奉命將鎮海送出主營。目送著鎮海遠去,木華黎嘆了口氣。

良久,博爾術關切地問:「你有什麼打算?」

木華黎心緒複雜地收回目光:「難哪。」

「我了解你此刻的感受,只可惜我們無能為力。大汗從來一言九鼎,他既已經失口答應,就絕不會出爾反爾——除非我們能夠拿到確鑿的證據。問題是時間如此之短,我們根本不可能拿到證據。札木合將一切都算準了。」

「我最難受的是大汗太重舊情。其實,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何嘗不是悲劇。」

「要不要通知其他各部首領?」

「遠的恐怕來不及了……通知他們事處危急時可見機行事。」

「你做決定吧。無論你想怎麼做,我都無條件地支持你。」

「我的想法還不成熟。」木華黎心情沉重地圈回馬匹。

兩個朋友默默並馬而行。

許久,木華黎似乎下定了決心:「你說,是你留下還是我留下?」

「什麼?」博爾術一時沒反應過來,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還是你留下吧,這麼大個部落,只有交在你手裡,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並非如此。我們二人必須有一個留下來保護老營百姓。將來,我們要將老營完整地交給大汗。」

「其他呢?」

「此去克烈,會經過蒙力克的晃豁壇部。蒙力克是大汗的老家人,他說話大汗多半會聽的。交待好斡歌連,務必讓大汗在晃豁壇部稍作停留。克烈始終是我們的心腹之患,這次未嘗不是個機會。只是讓大汗親身去冒這種危險,實在是我們這些做臣下的無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記得還在大汗和札木合合營時,有一次我與大汗談及王汗的為人,曾設想過將來克烈部與我部的關係發展。我問大汗,倘若有朝一日王汗成為敵人,我們該怎麼辦?大汗一直沒有回答我的這個問題。那時我便清楚他很難向王汗下手的。對他而言,王汗永遠是他的恩人。」

「任何陰謀只要化解得當,不愁不能轉敗為勝。回去後召集各部主要將領再細細研究一下對策,這一次,看來我們真的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鎮海是否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不可能!他回營之日,就是失去人身自由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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