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雄風·烈馬·號角 肆

成吉思汗與恩人一家重新聚首,又收了哲別這員勇將,可謂雙喜臨門。他將軍中諸事完全委以木華黎,自己則專門設宴款待鎖爾罕。宴會結束時,一個侍衛向成吉思汗報告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元帥因他受傷之故,要治斡歌連、朝倫、忽必來、速不台死罪。成吉思汗這一驚非同小可,一刻也不敢耽擱,匆忙趕往帥帳。

斡歌連、朝倫、忽必來、速不台皆已上綁,站在帳中,垂頭不語。

木華黎怒不可遏:「還記得大戰前本帥如何交待你們的嗎?本帥千叮嚀萬囑咐要你們守好大汗,不可讓他親臨敵陣。你們呢?竟敢將本帥的話置若罔聞,致使大汗涉險受傷。本帥倒要問問:我殺你們,你們冤是不冤?」

四將面面相覷,縱有萬般委屈也是說不出口的。

成吉思汗大步流星地推門而入:「元帥,刀下留人!」

木華黎心想,我就怕你不來呢,你倒來得及時。

「大汗,」木華黎轉出桌案,「您可是要為他四人求情。」

「正是。」

「您是主,我不敢違命。但他四人違犯軍令,我若不能秉公而斷,恐日後軍令不暢,難以服眾。大汗若顧念私誼,一力維護,我只有請大汗收回帥印,另選賢能。從此,我再不過問軍中之事。」

這一下,還真把成吉思汗難住了。

一方面,他完全理解木華黎全力維護軍令的苦心,另一方面,他卻一萬個捨不得殺掉他的這幾員虎將。別說他們根本無罪,就算有罪,他也得設法為他們開脫啊。

「元帥,元帥……元帥且說說他們到底身犯何罪,非殺不可?」

「身為臣下,致使主公親身涉險,已屬失職,還令主公傷及體膚,更是罪在不赦。我身為一軍之首,倘若事先考慮不周,沒做交待,那麼罪在我一人,我絕不敢有所推諉。然而我在戰前三令五申,命他四人護好大汗,他四人又可曾做到?請問大汗,他四人該殺不該殺?」

「唉,元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事真也怨不得他們幾個。都怪我一時性急,無端惹出這場禍事,實在與他四人無關。我保證今後絕不再犯,望元帥看我面上,饒了他們這一次吧。」

木華黎哪裡是真的要殺四將!他不過藉此逼成吉思汗做出不再冒險的承諾。如今見目的達到,樂得順水推舟:「既然大汗求情——也罷,且饒他們這一回。」

四將齊齊跪倒在地:「謝元帥不斬之恩。」

木華黎命人除去四將綁繩,緩緩說道:「你們不必謝我,是大汗為你們求情。望你們謹記今日之事。」

「喳!」

成吉思汗不覺暗暗鬆口氣:「元帥可安排好回軍事宜?」

「全部安排妥當。」

「如此……大家各自回營準備吧。」

俟眾將離去,木華黎向成吉思汗詳細彙報了截殺札木合的經過。

原來,早在札木合所率盟軍潰敗,桑昆提出分頭追擊時,成吉思汗便料到桑昆的目的無非是為多搶些輜重財物而已。只要札木合肯留下東西,桑昆斷不會為難於他。為此成吉思汗才兵分三路,派木華黎在鄂爾渾下游截殺札木合。

果不出所料,札木合與桑昆只經一仗,便知趣地丟下了所有輜重。桑昆心滿意足,不但不去追趕,反而催促王汗率克烈大軍先行返回黑林。王汗卻堅持要與成吉思汗會合後同行,桑昆惱怒,便率領自己的董亦合惕部先行離去了。

札木合僥倖擺脫了克烈軍隊的追擊,之後一路向東,急於返回老營,哪承想到半路還埋伏著一支奇兵。

札木合一見木華黎,頓時大驚失色。

面對殺父仇人兼昔日舊主,木華黎倒是顯得心平氣和:「札木合首領,我奉成吉思汗之命,在此恭候多時。自分營以來,大汗一直都在掛懷首領,希望首領能夠與他捐棄前嫌,共謀大業。」

札木合併不搭言,拍馬上前,揮刀就砍。對木華黎來說,札木合遠非他的對手,無奈成吉思汗事先有令,不可傷害札木合性命,因此他多是躲閃封擋,不敢隨意進招。

在後觀戰的朮赤見主帥戰得艱難,立刻揮動令旗,指揮將士一同殺出。

札木合本已心力交瘁,稍一疏忽,被木華黎一劍刺在馬胯上。那馬痛得「唏溜」一聲怪叫,將札木合掀翻在地,負痛而走。

木華黎正待生擒札木合,一個少年的劍如同雪片一樣向他裹來,木華黎只得放棄札木合,專心地對付少年神出鬼沒的劍招了。

少年邊戰邊沖札木合喊:「快上馬!」

札木合醒悟過來,急忙跳上從馬,少年怕他上前助戰,又喊道:「您先走,讓我來擋住他們!」

札木合撥馬跳入河中,向對岸游去。他手下將士也紛紛躍入河中,朮赤引軍追到河邊,向河中敵人舉起弓箭。少年見勢不妙,虛晃一招,撥馬便走。木華黎佇立河邊,眼望著札木合游上對岸,命士兵向他喊話:奉大汗之命,不傷首領性命。望首領好自為之!

聽完木華黎的彙報,成吉思汗十分滿意。他之所以要選擇以德報怨,無非是想再給札木合一個機會。他與札木合之間有著太多的恩怨糾葛,他們如同一場賭賽的雙方,都想看到誰是最後的勝者。

沉思片刻,成吉思汗有點好奇地問:「那少年騎士究竟是什麼人?他的武藝真的比札木合安答還要略勝一籌嗎?」

「的確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至今仍有些疑惑,從那少年容貌舉止還有聲音判斷,應該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札木合倒是有一獨女名喚祺兒,莫非是她?如果是祺兒,我倒知道她的箭法精準,絕無虛發。若非如此,兩年前她怎麼可能救了拖雷呢?」

「祺兒還曾救過四太子么?」

「是啊。拖雷出生後,額吉格外鍾愛這個小孫子,就帶在身邊親自撫養。有一天,塔爾忽台的一個手下趁我行獵未歸,假扮成一個流浪的草原騎士來到額吉的帳中。善良的額吉,可憐這個窮困潦倒的人,親自去安排飯食。沒想到,他竟乘機劫持了拖雷。營外,他正要對拖雷下手,幸虧祺兒及時發現並且救了拖雷。在她護送拖雷回營的途中,我也引軍返回了。那是我多年後再一次見到祺兒,她長大了,長得更漂亮了,是我見過的草原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只可惜,我與她的父親卻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原來是這樣。」

「是啊,她是拖雷的恩人。不過,我還不知道她會使劍。」

「她的劍路我覺著熟悉,很像瑞奇峰的風格。」

「這就更奇了。瑞奇峰不是早離開草原了嗎,何時又收此女為徒?」

君臣猜測不出,卻不知此事真與瑞奇峰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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