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心相隨 肆

一夜暴雨似乎也沒能驅散凝結在空氣中的暑悶。這天,朮赤獨自一人正在帳中揮汗如雨,侍衛來報,外面有位客人求見。朮赤心中一動,忙隨侍衛來到帳外。

果然,來者正是他念念不忘的救命恩人。令人不解的是有些時日不見,恩人何以顯得那麼憔悴,那麼清瘦?

「大叔,」朮赤又驚又喜地迎了上去,「真的是您!」

客人久久地注視著他。在他的凝望下,朮赤驀然覺得有一些緊張和慌亂。「您……您請進!」他掩飾地閃過身,將客人讓至帳中,「對不起,我去看望過您,您……我……」

客人好似沒有聽見朮赤期期艾艾的解釋,他只顧環視著朮赤那闊大的帳子,臉上流露出一種恍惚的、悵惘的神情。

「大叔,您怎麼了?」

客人的目光這才落在朮赤的臉上:「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朮赤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尷尬地笑了:「對不起,那天,我隨口編了個名字,是不想引來太多的麻煩,並非存心騙您。」

「如果你不編那樣的名字該有多好……」客人喃喃著,似有無限隱痛。

朮赤沒有聽清:「您說什麼?」

「沒什麼。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你,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大叔,」朮赤開始意識到客人反常了,「您為什麼這樣說?」

客人已然背轉身,強忍著滿腹悲傷和留戀。「孩子,我必須走了,你多保重。」

「朮赤。」帳外傳來了孛兒帖的聲音。

「我額吉來了。正好,她一直都想親自謝謝您呢。」朮赤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客人卻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朮赤在門口迎住母親:「額吉,您快來見見救我的大叔。」

「哦,是嗎?你的恩人來了?」孛兒帖微笑著向站在帳中的客人走去。她當然得好好謝謝兒子的恩人。

客人抬起低垂的眼帘,恰與孛兒帖四目相對。

僅僅瞬間,孛兒帖臉上血色全失,搖晃欲倒。

朮赤一把抱住驟然昏厥的母親:「額吉,額吉,您怎麼了?大叔,快來幫我一下,我額吉她怎麼了?」

兩個人忙亂地將孛兒帖放在床上。朮赤無意中扭頭望了客人一眼,卻發現客人正百感交集地凝視著母親。他恍然意識到什麼,差點窒息。「您……您到底是誰?」

客人被朮赤的喝問喚回了理智。「拿酒來!」他威嚴地命令。

朮赤身不由己地服從了。

孛兒帖被酒嗆得咳嗽了幾聲,慢慢睜開了眼睛。當她看到那個正俯視著自己的男人時,似又回到往日的噩夢中,不覺驚恐地、求助地喚出:「鐵木真……」

客人的心如同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他轉身向門外走去。

朮赤抓住了母親的雙手:「額吉,他是誰?您快告訴我。」

孛兒帖痛苦地注視著兒子。

朮赤全明白了。

「朮赤,你去哪兒?」母親焦灼的呼喚止住了兒子的腳步,僅僅片刻。

「額吉,您攔不住我。無論如何,這一次我一定要問個明白。」

得到侍衛通報的成吉思汗匆匆趕到兒子的營帳。孛兒帖一見丈夫,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失聲痛哭起來。

「孛兒帖,發生什麼事了?兒子呢?」

「兒子去追他了。他來了。鐵木真,你一定要把兒子追回來啊。」

「他?哪個他?」

「赤……赤勒格爾……」

「什麼!」成吉思汗只覺腦子裡「嗡」的一聲,「快,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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