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圓有缺時 柒

在帳外的空地上,糾察爾仗劍以待。

札木合跟在鐵木真的後面,不放心地叮嚀:「大家還是點到為止吧。」

鐵木真微微一笑,糾察爾卻輕蔑地撇了撇嘴,冷哼一聲。

周圍不知何時開始圍上一圈人,而且越聚越多。

鐵木真握劍在手,輕鬆地彈了彈劍鋒。

糾察爾陡然出招,拔刀向鐵木真刺來,身形快如閃電,與其笨重的身軀極不相稱。

但糾察爾雖快,鐵木真更快,幾乎沒看見他怎麼動作便架住了糾察爾的刀。那劍沉如千鈞,壓得糾察爾喘不過氣來,糾察爾用足氣力,竟不能向前移動分毫,於是急忙撤刀,兩個人重又戰到了一處。

一時間,刀來劍往,似疾風夾裹的雪片,又似九天飛離的寒星,這一番游龍鬥狠,委實讓圍觀者大開了眼界。

糾察爾的刀法素以快疾穩狠著稱,在札答闌鮮有對手,但與鐵木真相比仍然稍遜一籌。札木合心裡如同明鏡一般:搶攻者心浮氣躁,勢難久持,可惜糾察爾自己還蒙在鼓裡。

即使外行也能看得出來,鐵木真從一開始便採取了守勢,他若非要給安答的弟弟一個面子,就是為了引逗糾察爾使出渾身解數,並不急於取勝。糾察爾久戰無功,索性使出殺招,刀刀直逼鐵木真的要害。鐵木真閃轉封擋,身輕如燕,臂展如猿,逐一化解著對方的進攻。

看看糾察爾招數用盡,鐵木真不失時機地反守為攻。糾察爾疲於招架,步法漸亂,不知不覺被鐵木真逼到了死角,再無轉身餘地。鐵木真知他敗局已定,急忙撤劍,退出幾步開外。「糾察爾兄弟,承讓了。」

糾察爾背倚氈帳,面紅耳赤,羞莫能言。

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嘈雜的議論聲,札木合上前,冷冷相勸:「糾察爾,你若不忙,就不要回營了。」

糾察爾一言不發,來到拴馬處,賭氣離去了。

鐵木真正覺心裡過意不去,札木合笑著挽住他的手臂,邊走邊說:「隨他去吧!讓他也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省得他總是恣意妄為、目空一切。改天,我再帶他去拜望義兄,當面謝罪。」

禁不住札木合再三挽留,鐵木真直到下午才告辭回營,途經兀魯兀營地時,正遇兀魯兀部首領主爾台和忙兀部首領惠勒答爾在帳外草地上下棋閑談,看見他,他們十分熱情地邀他進帳小敘。

當時,札木合所掌握的大小部落達數十個之多,而主爾台的兀魯兀部和惠勒答爾的忙兀部堪稱這個龐大部落聯盟的精華和支柱,札木合得以穩居盟主寶座,與這兩位首領的擁戴密不可分。

此外,主爾台、惠勒答爾與鐵木真也有很近的親緣關係,他們同為蒙古歷史上第一位大英雄孛端察爾的後人,主爾台年長鐵木真一歲,在輩分上是他的叔父,惠勒答爾則是鐵木真的同年兄弟。鐵木真一向愛重他二人勇武忠義,早存一份結交之心。

三人回帳分賓主落座,惠勒答爾迫不及待地問道:「鐵木真首領師承何人?一手好劍使得真可謂神鬼莫測。」

鐵木真不料有此一問,頗覺意外地笑笑:「哪裡有什麼師父啊!小時候,和弟弟們一處狩獵,看虎豹相搏、鹿鶴嬉戲,自己琢磨的。」

主爾台伸出大拇指:「了不起,了不起!首領天賦,果真非常人能及。今晨我與惠勒答爾路過札木合首領的營地,正見你與糾察爾比試,你後來使出的劍路看似不守章法,實則佔盡先機,所以這半天我和惠勒答爾一直在猜測你的師父是誰——原來卻是自己!」

鐵木真這才恍然大悟:「怎未見你們?」

「我們沒過去。」惠勒答爾笑道,「糾察爾為人傲狠,武藝高強,自出道以來,還只敗在兩個人的手下,一個就是首領你。」

「另一個呢?」

「木華黎。」

「木華黎?他又是怎樣一個人?」

「在札答闌有兩句話這樣評價他:沒有木華黎馴不服的烈馬,沒有木華黎射不中的鷹隼。不知你是否聽說過?」

鐵木真遺憾地搖搖頭:「如此說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勇士了?」

「豈止是勇士!應該說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奇才才對。」主爾台接過話頭,由衷稱讚。

「這倒怪了,既有這樣的奇人異士,我怎麼從未聽札木合安答提起過。」

「這個么……」惠勒答爾與主爾台對視一眼,神情變得謹慎起來,「我們也不能確知詳情。木華黎是古溫將軍的獨子,札答闌有今日威勢,是古溫將軍追隨札木合首領的父親、已故的寶力台首領一手創建的。寶力台首領死後,又是古溫將軍將年幼的札木合推上了盟主的寶座,誰知最後,古溫將軍死得十分蹊蹺,也十分悲慘。尤其令人費解的是,即使在那時,當事人對所發生的一切也都諱莫如深,如今事過境遷,別人自然更無法了解其中的是非曲直、恩怨糾葛了。」

鐵木真無意探究別人的隱私,適時地扭轉了話題:「不知這位木華黎家住哪裡?」

「莫非首領有意結識他?」惠勒答爾意味深長地注視著鐵木真。

鐵木真默認了。

「在札答闌部與亦乞列思部之間,你找一個人,他是古溫將軍家昔日的總管,名叫溫都。古溫將軍去世後,是這位義僕將木華黎接到身邊細心照料的。」

「你對他的情況這樣了解,想必與他很熟吧?」

惠勒答爾搖頭笑了:「哪裡。其實我與木華黎沒有任何交往,木華黎生性孤傲冷僻,一般人想要接近他也難。我告訴你的這些,大多是我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他這個人如同一個謎,迄今為止還沒有人可以解開謎底,若首領對他有興趣,不妨試試,或許能夠成功。」

「此話怎講?」

「這是我與叔父的秘密。」惠勒答爾向主爾台遞了個眼色,狡黠地笑了。

鐵木真的好奇心越發地被激發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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