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回 遭堵截張作霖酒簍藏身 收義子高佔山智救雨亭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眼看無路可逃,張作霖抬頭一看,又一座大牆攔路,這牆比老米家那牆只高不低。張作霖玩兒了命了,「嗖」地往上一躥,雙手扒住牆頭,腰眼使勁,雙腿一悠,由於牆太高,他的動作太急,身形沒站穩當,到院里就趴下了,手槍也摔到地上了。

張作霖摔得眼前金星亂晃。雙手扶地,剛想起來,他的手腕子就被一隻大腳給踩住了,只聽一人說道:「別動。」張作霖心說:「啊!壞了,這是誰?」轉臉看了看,只見踩他的是個老頭兒,這老頭兒長的塊頭兒足有二百斤出頭兒,又白又胖,紅光滿面。老者一雙眼睛發出亮光,伸出大腳踩著張作霖的手,張作霖不論怎麼使勁,手也抽不回去。

老頭兒面沉似水,兩個眼逼住張作霖,一哈腰,把那支左輪槍撿起來了。一聲冷笑:「嘿嘿,你是哪兒來的?嗯?你真是狗膽包天哪,你瞅瞅,滿臉滿身都是鮮血啊,你殺人了吧?說,你是幹什麼的?」事已至此,張作霖一看想跑是不可能了,心想我裝熊也是個死,不裝熊也是個亡,我怕什麼?頭腦一熱,張作霖冷笑了一聲:「我說老頭兒,問我嗎?不錯,我就是殺人的兇手。」

「你把誰殺了?」

「三營統領王鳳亭。」

「王鳳亭是你殺的?」

「剛殺的,不信,腦瓜兒在油布裡邊包著呢,你往我身後看。」

聞聽此言這個老頭兒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才發現張作霖的腰裡鼓鼓囊囊的。心說:「啊?王鳳亭真是他殺的?」

接著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張雨亭。」

「啊?張雨亭?前者要出大差砍腦袋的那個土匪就是你嗎?」

「不錯,就是我,爺爺命大,沒死了,被我的朋友給救了。」

「哈哈,好樣的,敢作敢當啊,起來吧。」

老頭兒把腳抬起來,張作霖一骨碌身站起來,比這老頭兒幾乎矮著一半,獃獃發愣。

老頭兒把手槍還給張作霖:「給,裡邊可能還有幾粒子彈。」

張作霖把槍接過來,更蒙了,不知道這老頭兒安的什麼心,看這老頭兒的意思,好像是當官的,氣質跟別人不一樣,起碼是個大買賣人。這院子也不小,他一看旁邊是個敞篷,敞篷下頭是數不清的酒簍和酒罈子,碼得像山那麼高,上邊都貼著紅條兒,具體寫的什麼看不清楚。正在發愣的時候,老頭兒拉住他的手腕子:「張雨亭,你還愣什麼,隨我來。」

「我上哪兒去?」

「你少說,跟我走。」

沒走幾步,就聽門口亂了套了:「就這兒!就這兒!開門!開門!我看見了,從這大牆跳進去的,就跳這院去了。」伴隨著急促的「咣咣咣」的砸門聲。張作霖拿槍剛要抬手腕子,老頭兒一擺手:「不準開槍,要那樣可把咱倆都給毀了。現在屈尊大駕,你先鑽到酒簍去避一避,等他們走了再說。」這老頭兒把張作霖領到酒簍前邊,用手一指,張作霖一看酒簍里還有半簍酒,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就鑽了進去,老頭兒把蓋扣上了。

張作霖鑽進酒簍,只覺得酒味刺鼻子。心說這可好呀,人這一輩子什麼事都能攤上,我這拿酒洗澡了。可張作霖一想,這老頭兒是誰呢?哎呀,壞了!我中了他的穩軍計了,這回可被抓了個老實的,如果他告訴官軍我在酒簍里,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語啊。我……哎呀我怎麼這麼倒霉!可張作霖又一想:不對!我這人懷疑心太重了,人家那老頭兒都把我手腕子踩住了,人家把手槍都奪過去了,若真要我的命,我早死多時了,幹嗎費這事啊?還把我塞酒簍里,再讓官軍來抓我,用不著啊,究竟怎麼回事呢?

正在這時,就聽院里響起腳步聲,清兵進了院了。為首的叫王玉昆,是巡防營的管帶。

這王玉昆綽號王胖子,今天他得到稟報後,趕緊蹬上衣服,上了馬,就開始抓兇手。畢竟三營統領被殺,如果兇手抓不到,上級怪罪下來,他無法交代。剛才追趕張作霖,有兵丁說眼睜睜地看見他翻牆跳進院子了,王玉昆馬上下令將這院子包圍起來。然後開始砸門。等砸開門一看這老頭兒,王管帶就銼了半截:「哎喲,老爺子,實在對不起!哎呀,您說怎麼辦呢?有個殺人兇手把三營統領的腦袋給捎走了,事關重大,卑職正在捉拿,他就跑到這院來了,沒想到是您家。」

「是嗎?你們看清楚了?」

「錯不了,多少隻眼睛都看見了。」

「那就怪了,今天晚上我半夜睡不著覺,我就在安樂椅上坐著呢,剛才還打太極拳來著,我怎麼沒看著人?這樣吧,我要說沒有你們也不信,對不對呢?你們搜搜吧。」

「老爺子,恕卑職罪該萬死,嚇死我們也不敢搜,但是從公論私,不管哪方面,我是迫不得已。老爺子,您千萬可得原諒啊。」

「這怎麼話說的,你們為誰呀,是不是呢?跟我又沒什麼仇恨,難道說還往我頭上栽贓嗎?搜吧!」

這老頭兒還真有資格,就往前一站,王胖子就銼半截,跟人家說話都沒底氣,點頭哈腰,跟哈巴狗差不多少。

張作霖在酒簍裡頭聽得清清楚楚的,心說這老頭兒是誰呢?他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說瞎話呢?不明白!也許我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他正胡思亂想呢,軍兵草草地往四外看了看,紛紛過來稟報:「回大人,沒有!」王玉昆說:「沒有那就是沒在這兒唄。」轉回身,來到這老頭兒近前,躬身施禮:「老爺子,對不起,沒有!哈哈,大概這小子是跑了,打擾您了啊,我罪該萬死。我走了。」

「啊,不送,你們搜查好了?」

「搜查了,沒有。」

「好,那我就不送了啊,改日來喝茶。」

「您老歇著吧!」

巡防營的官兵撤了。這時候打更的也都出來了,把大門上好,剛過來,老頭兒沖他們一擺手:「睡覺去吧,沒你們的事了。」等眾人都下去了,老頭兒轉身,背著手在院里遛了那麼兩圈,聽了聽外邊人喊馬嘶的聲音,然後到酒簍前,把蓋一掀:「出來吧!」

張作霖在酒簍里早就嗆得鼻涕眼淚往下淌了。出來之後,老頭兒拉著他的手把他讓到屋裡去了,這屋是個賬房。張作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連酒帶血,已經沒人樣了。撲通一聲,他就跪下了:「老人家,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給您磕頭了。」

張作霖趴地上磕響頭,老頭兒伸手相攙:「起來吧。張雨亭,你真是好樣的,有道是英雄好漢人人敬,佞黨奸賊留罵名啊。我說你這個膽子怎麼這麼大?可能跟一般人的不一樣啊,就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幹這事啊,莫非你就沒想到這個『死』字嗎?」

張作霖一笑:「老人家,我也是個人,人跟人沒有太大的區別,我也是被逼無奈鋌而走險啊。」

「嗯,說的有道理。」

「老人家,我……我敢問一聲,您老人家尊姓大名?」

「哈哈,我就是老高頭兒啊,名叫高佔山。我家開燒鍋的,就是佔山燒鍋,也叫高家燒鍋。」

張作霖大吃一驚,他早就聽胡老嘎跟他說,在新民府,老高家燒鍋那還了得!就連省城裡邊也挂號,人家燒鍋造出這個酒來,馳名關內外啊,聽說他們燒鍋燒的酒,還專門給奉天將軍府送,還被要求專門造一部分好酒送到北京去。老高頭有財有勢,他幹嗎要救我呢?

張作霖不解。那麼什麼原因呢?高佔山夫妻二人有六個姑娘,現在都已經出閣了,還有個老妹子,他這老妹子就許配給了新民府的知府增韞,增韞還是他妹夫,跟官府沾親。

可是有一樣,增韞也好,高佔山也好,死不對眼的就是三營統領王鳳亭。王鳳亭有門子,將軍府里有人,北京有人,所以呢,根本不把新民府的知府增韞放在眼裡,平時見著面倆人就抬杠,增韞沒少受王鳳亭的窩囊氣。有時候到高佔山家裡喝酒的時候,二人說起這事兒來把增韞氣得嗚嗚直哭:「可惜我兩榜進士出身,堂堂的四品皇堂,不如一個帶兵的武官,他王鳳亭算個什麼東西呀?斗大的字他能認得幾車啊?如今竟騎到我頭上了,在新民府橫行霸道!他們爺倆兒狼狽為奸,我這知府不敢把人家怎樣,實在是欺人太甚!」

每當這時,高佔山就勸增韞:「妹夫啊,和為貴,忍為高,你就聽我的,嘿嘿,我有這個經驗,出頭兒的椽子先爛。你記住,他王鳳亭遲早得不了好結果,叫他折騰吧,他越這樣才越好呢。」所以張作霖殺死王鳳亭,實際上是給高佔山和增韞兩家出了氣了。且不說增韞怎麼想,高佔山是非常高興,心說只要王鳳亭死了,把我們眼中的釘子拔下去了,這就是我的恩人,我妹夫也會非常高興的。這就是他搭救張作霖的原因。但是,張作霖殺死王鳳亭,那也是惹了大禍了,不能在這兒久留。高佔山告訴張作霖,趕緊更換衣服,快些逃走。張作霖千恩萬謝。他倆這一說話,把高佔山的老伴兒驚動起來了。高佔山的老伴兒姓於,娘家是青麻坎的。老太太領著倆丫鬟,到前面賬房見著張作霖嚇了一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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