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救藝人斗團練自身遭擒 遇故交結新友親眷被挾

周圍的人都被震住了。

開茶樓的掌柜的是個老江湖,聞訊趕到現場:「好漢爺爺,手下留情啊!」過來把張作霖的手腕子給拖住了:「高高手吧,有那麼句話,退一退風平浪靜,忍一忍海闊天空啊,爺爺,點到為止吧,人命關天,這可是大虎山啊,這本地有巡防營,有文武衙門,您把人打死了,您就不償命嗎?您還想離開大虎山嗎?好漢爺爺,萬萬不能開槍啊。」

有幾個膽大的都勸張作霖別開槍,其實張作霖也沒尋思真開槍,就是嚇唬他們。他把槍帶起來了:「哼,便宜了你們幾個,滾!」這幾個小子費了半天勁從地上爬起來,互相攙扶著離開這茶樓走了。張作霖身後有個好心人,方才發生這一切這個人全看在眼裡,等那伙人走了之後,這個人看看沒人注意,湊到張作霖身邊:「好漢,快走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知道你剛才打的那人是誰嗎?此人姓王,叫王佐仁,他還有個哥哥叫王佐義,他爹叫王介堂,那是大虎山大團的團練長啊,跟衙門一個鼻子眼兒出氣啊,你惹了禍了你呀,人家手底下好幾百人呢。一會兒非來報復不可,你快走。」

「多謝。」張作霖這陣兒頭腦一涼,也知道闖了禍。茶也不喝了,也忘了給錢,出門把馬的肚帶緊了一緊,繩韁解開,飛身上馬,離開大虎山。在馬上他越想越後怕,張作霖心說這槍里就一顆子彈了,我裝什麼相。我要知道這樣,我多帶點兒子彈也好。

他正想著,就聽後頭喊話:「站住,別讓他跑了,就在前邊呢。」張作霖撥轉馬頭一看,追上二十多匹馬來,每匹馬後邊揚起一溜土線,他們左右包抄,迂迴穿插,向張作霖奔來。張作霖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王佐仁挨揍之後,左膀上的骨環都給打廢了,回到大團他立即向他哥哥說了,王佐義一聽:「什麼,哪兒來的?」「他身上有槍,肯定是土匪。」「集合人馬,追!」

一隊人馬就這麼追來的。張作霖一看要吃虧,趕緊從馬上跳下來,閃身躲到一棵樹後,把槍拽出來了,剛想要還擊,就覺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金燈亂轉,兩條腿比棉花還軟,身子一栽歪,就失去知覺了。張作霖叫河水給泡出毛病來了。他這一躺下,這幫人就到了,但是半天沒敢下傢伙,心說他使用的什麼計策,他手裡拎著槍,怎麼躺那兒了,無緣無故的誰也沒打著他。好大一會兒才發現,他鬧病了。領頭的樂了:「啊,這可是該著,綁起來。」手下人把張作霖捆了個結結實實,馱到馬上,帶回大虎山,一路趕奔團練公所。到了之後,領頭的吩咐一聲:「來,弄半桶涼水來,把他澆醒!」拿涼水往頭上一澆,張作霖打了個激靈,慢慢明白過來了。再一看,讓人捆得跟一根蠟似的,挨自己打的那幾個小子在旁邊站著,齜牙咧嘴。王佐仁發話了:「嘿嘿,你想到你有今天沒?你瞅瞅你剛才管閑事那個得意的勁兒。我先問你,你哪兒來的槍,你是哪個綹子的,哪個山頭的,說!今天不說就扒了你的皮,來人,把他吊起來。」

這個團練公所是個四方大院,院里還有一根挺高的旗杆,就在旗杆上弄了條繩子,把張作霖大頭朝下給吊起來了。離地能有五六尺高。王佐仁還不出氣:「快去,把那個油弄來,從腳往腦袋上澆,今兒個咱哥們兒也開開眼,給他點天燈!」

手下人也跟著起鬨:「對,點天燈,這才出氣呢,咱還沒見過這個呢。」「嘩」,兩桶油給張作霖澆上了。就在張作霖不遠處,並排擺了兩把椅子,王佐仁、王佐義在這兒坐著,那些團兵齜牙咧嘴在旁邊站著,審問張作霖:「你說不說吧,你要不說今兒個就給你點天燈。」

張作霖一看今兒個真要完了,一點兒救都沒有,落在魔爪之中,人地生疏,誰來救我啊?

這個團練公所也不是一個好人也沒有,這有個管賬的先生,也姓王,人送綽號叫王老好,本名王本義。王老好一瞅要點天燈,心說我的媽呀,這鬧著玩兒呢嗎?咱可不是正式的衙門啊,正式的衙門如果一個人定成死罪,還得往上邊行文,得刑部批下來,或者是問斬,或者是處絞,或者是怎麼怎麼地。咱也不能私立公堂,把人點了天燈啊,這一旦有人查問起來,吃不了就得兜著走。但是他也不敢勸這倆少爺,一勸,自己少說得挨頓臭罵,乾脆找老爺子王介堂去。尋思完了他就去找王佐仁、王佐義他爹王介堂。等到家裡頭,一找老頭兒不在,後來問清楚了,本街上有個混混,叫孫烈臣,老孫家請客把王介堂給請去了。王老好一溜煙兒又找到老孫家,跟門上的人一說,門上的人說進去吧。

管賬的一溜小跑兒進了廳堂,到屋一看哪,屋裡正吃著呢,正中央放著大圓桌,桌面上羅列杯盤,肉山酒海,圍著桌子坐著四位,甩開腮幫子高談闊論正在吃喝。為首的就是本宅的主人孫烈臣。孫烈臣可了不起,在清朝還做過官,是名武官。由於孫烈臣性情耿直,脾氣也不好,經常頂撞上級,後來跟上級鬧翻了,倆頭兒還動了傢伙。為此,上峰把他的官職一擼到底,貶職為民。孫烈臣正不想干,媽了巴子的,回家就回家,這碗飯我還吃夠了。他回到家鄉黑山縣之後,人們都知道他過去當過武官,這人還不錯,所以回來人緣甚好。孫烈臣還是天不怕的膽子,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幹,所以這根棍兒就立起來了,數年來混得家成業就,要房子有房子,要地有地。在黑山縣那是個大棍兒,私官兩面,黑白兩道有的是朋友。就連本地大財主王介堂也得溜須著孫烈臣,兩家處得也不錯。正是在孫烈臣的支持下,王介堂的倆兒子才辦起了團練公所,當了團練長。今天孫烈臣家來倆客人,這倆客人不是一般的人,是從青麻坎三界溝來的,杜老判手下兩個大炮頭手,一個是湯二虎,一個張是非。他們跟孫烈臣都有交往,奉了杜老判和杜立三所差,來請孫烈臣入伙,知道他是一員虎將,打算叫他到三界溝去,杜老判願意把第二把金交椅讓給孫烈臣。但孫烈臣還猶豫不決,覺著在家鄉這一帶也不錯,何必冒那麼大的風險,已經拒絕兩次了,這次湯二虎和張是非是第三次來到大虎山。孫烈臣仍是舉棋不定,為表盛情,故此把王介堂老王頭兒請來陪客。正這時,王老好跑進來了,也顧不得禮儀了,上氣不接下氣:「東家,老東家……」

王介堂回頭一看,臉就沉下來了,心說王老好你是讀過書的人,怎麼一點兒規矩都不懂,你知道這屋都什麼人啊,也不打個招呼就貿然跑進來:「有話一會兒再說。」

「不行啊,老東家,請你出來一趟。」

「這沒外人,有話直說吧。」

「哎。老東家,大事不好了,二位少東家也不怎麼地得罪個人,雙方還動了手了,那主還挺邪乎,把我們少東家也給打傷了,還把幾個弟兄也給打傷了,就這麼地,咱們仗著人多勢眾把他給逮回來了,綁到團練公所那院裡頭,要給點天燈,把油都潑到身上了,眼看就點火了,因此我來給老東家送信,你想人命關天,這不是鬧著玩兒的,再說那個人有槍有馬,也不知道是幹啥的,一旦惹了大禍,捅了婁子,老東家你想這後果誰來收拾啊。」「啊,原來如此。」王介堂就站起來了,「三位,恕不奉陪,我得回去看看,我這倆犬子沒事凈找事。」

說這話,在座那三位全聽得清楚,湯二虎把大腦袋一撥碌:「這算什麼,點天燈就點天燈唄,他打咱們一拳,咱踢他一腳唄,一還一報,幹什麼這麼害怕,我同意,點。」張是非也說:「大卸八塊也行啊,這年月誰管誰啊,我看咱還吃喝,別管這套。」還是孫烈臣有經驗:「慢,等等,這個人也就是要被點天燈的這位,姓什麼?」

「姓……這可沒問,反正這個人個頭兒不高,倆小眼睛倍兒亮,厲害,手底下還有功夫呢,騎那匹高頭大馬,還帶著西洋手槍,看來來歷不凡哪。」

湯二虎眨巴眨巴眼睛,也多了一個心眼兒:「他這口音是哪兒的?」

王老好一琢磨:「就是本地人,一左一右的。」

湯二虎覺得有點拿不準了,心說小個兒不高,兩眼有神,手底還會武功,會不會是張作霖張老疙瘩呀?他也不吃飯了:「走,咱去看看去。」

就這樣,孫烈臣幾個人全跟著趕奔團練公所,湯二虎進了院一看,燈籠杆子上吊著一個人,頭朝下,腳朝上,周圍有不少人。湯二虎幾步就到了眼前了,仔細一相面,差點沒閃了腰:「哎呀,真是老疙瘩呀,放下,快放下,他媽的。」張是非也罵開了:「這誰他媽乾的缺德事,你有幾個腦袋?放下。」王佐仁、王佐義害怕了,因為他認得這倆主兒,青麻坎三界溝的,瞪眼就宰人,惹得起嗎?即使惹得起他們二位,杜立三誰惹得起?杜老判誰惹得起啊?大概跟這人關係不錯,趕緊命團兵輕輕地把張作霖放下來了,綁繩解開,扒衣服,換衣服,把身上那油都擦凈,其實張作霖早就昏迷不醒,犯病了。

人事不省的張作霖被抬進屋裡,進行人工呼吸緊急搶救,按人中,扎針灸,一路折騰,張作霖這才明白過來。等睜眼一看,誰都是仨腦袋,眼都花了,好半天定神攏目光,這才認出湯二虎、張是非二位。哎呀,真是怪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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