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再拒提親茶館縱談天下事 又遇不平廟會大戰俄國兵

田玉本急得腦筋蹦起多高來:「你倒是樂意不樂意,你說句痛快話!」

「大哥,我想您不會糊塗吧,我妹子也知道,我有媳婦兒,是趙占元的女兒,不但有媳婦兒,很快我們就有孩子了,您怎麼能提親呢?這,這叫我多為難哪。難道說令妹還要做小不成嗎?」

「也是,我也跟我妹子說,可我妹子這人她也不知怎麼了,這彎就轉不過來了。」

張作霖聽完一笑:「大哥呀,令妹的性情我太了解了,她人很倔犟,說一不二,但分什麼事,這事是鬧著玩兒的嗎?當初她跟我也提過,我曾經向她表示過,如果我原配的妻子不在了,說句難聽的話,嘎巴,得暴病死了,我得續弦,我決定娶令妹,讓她給我做填房,將來把她扶正。可現在的情況不是這樣啊,我媳婦兒的身體可結實了,比老牛還結實呢。再說什麼病也沒有啊,我也不能把她給休了,我們夫妻的感情也不錯,令妹插足其間多有不便吧。我說老兄啊,我希望你告訴令妹,就讓她死了這個心,如果將來真有了機會,我絕不食言,一定娶她做填房。要沒有那一天,就算了。」

「唉,這些事這些道理我全懂,你說我也是闖蕩江湖的人,你們夫妻感情這麼好,我能逼著你把她給休了嗎?那也太缺德了。好吧,我再跟我妹子講一講啊,不過這個事你別往外張揚,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你知我知,咱們也就算了。」

這酒喝得才沒意思呢,沒詞了。等酒宴吃完了,殘席撤下,張作霖又休息了一會兒。外邊把馬給準備好了,張作霖起身告辭。田玉本親自護送他離開田莊台,田小鳳就一直沒露面,張作霖心說看見沒,挑我的理了,這田小鳳性如烈火呀,備不住我把她給得罪了,還得報復呢,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得趕緊離開。

在臨走的時候,田玉本說:「兄弟啊,你在我這兒住了一些天了,我已經派人打聽外邊的情況,局勢不太妙啊,現在更亂了。大鼻子、小鼻子,名目繁多的保險隊,大團、小團,烏七八糟啊,到處抓人,到處殺人哪,那失蹤的人有的是啊。我說你趕奔青麻坎三界溝,你可得留神哪,最好別走大道,也別走小道,哪哪都不太平。你呢早早地休息,晚晚地起身,日頭高的時候你就打店住下,一人一槍一匹馬,你可太孤單了。我說你啊這麼辦,你趕奔牛庄,在牛庄高佗子一帶你轉,然後再趕奔三界溝,雖然這樣轉個大圈,但是比較太平。」

「哎,我記住了。」張作霖謝過之後起身告辭。趕奔三界溝也太難了,這麼不太平,因為張作霖經歷的事情也太多了,不允許他不加小心。

張作霖這天往前走著,離高坎不太遠了,他熟悉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叫小王家佗,離高坎十二里地。張作霖心說,小王家佗這地方別看不大,卻是交通要道,我記得這還有個娘娘廟,每年三月十八還有廟會,哎呀,現在正是三月,哎,對了,快十八了,還有沒有廟會啊?不如我從小王家佗走。他把馬一撥,奔小王家佗了。

真叫張作霖猜著了,不但有廟會,今年的廟會還非常熱鬧。什麼原因呢?因為戰亂連綿,水利不興,老百姓都苦透了,能有五年莊稼沒得著好收成,上年紀的人就以為得罪了娘娘,該下雨不下雨,該颳風不颳風,不得把人都給熱死。儘管天下這麼亂,咱們該燒香還得燒香,讓娘娘保佑著咱們得個豐收,所以這些上年紀的人一攛掇,這廟會今年還就開了。張作霖到了小王家佗一看啊,哎呀,這街上挺熱鬧,再看那娘娘廟,完好無損,沒遭任何人的破壞。山門大開,青龍、白虎,鐘鼓二樓兩層大殿,人們出來進去的還真有燒香的,十里八村的人冒著風險到這兒上供來。

張作霖也覺得肚子有點兒餓了,心說先在小王家佗打打尖,順便打聽打聽三界溝那邊的情況,然後再走也不遲。在村子口有一座大清茶館,張作霖把馬帶住,從馬上跳下來,找拴馬樁子拴好了,先把馬喂上,他進了茶館了。還別說,小茶館不大,卻高朋滿座,閑桌是沒有,張作霖找了個地方擠著坐下了,夥計把水給沏上來,張作霖往身邊一看,好懸沒樂了。身邊坐著個盲人,懷裡邊抱著三弦,還有個口袋在桌子上放著,看那意思是鼓板。張作霖最愛聽書。他心說這是說書先生,趕這廟會打算掙倆兒錢,失目人,太慘了,他心裡頭也煩悶,打算找個人嘮嘮嗑,於是張作霖輕拍這失目人的肩頭。這失目人一激靈:「你也是喝水的?」

「啊,我是路過貴寶地,在這兒歇歇乏,喝兩碗茶。先生貴姓啊?」

「免貴姓陳啊。」

「噢,恕個罪說,您是說書藝人,說書先生吧?」

「哎呀,好眼力啊,我正是吃這口飯的。這不嘛,三月十八娘娘廟會,我也打算在這兒掙倆兒錢養家糊口,唉,這年月太不易了。」

「那麼先生經常在什麼地方說書獻藝啊?」

「哎呀,這一帶呀我都走到了,走鄉串鎮,有時候縣城我也溜達。」

「您都會說什麼書?」

「哎呀,跟我老師學的,三國,東西漢南北朝啊,詩詞歌賦,才子佳人,反正我會得是不少。」

張作霖心就一動,一者他對這個盲人非常羨慕,從小他就崇拜一個說書的藝人叫耿瞎子,奉若神明。心說別看他沒眼睛,知識豐富啊,我從耿先生身上我長了不少知識,今兒個又碰上個失目的。我呀,領教領教,反正待著也沒事。

「陳先生,請問現在這個年月這麼亂,您看什麼時候能夠天下太平呢?」

這盲人也樂了:「呵呵,您是明眼人都看不出來,我一個失目人怎麼知道呢?」

「那不一定,我歷來就崇拜這失目的先生,請先生不必客氣。」

「好吧,既然閣下出於摯誠,那咱就白話白話。請問您貴姓啊?」

「免貴姓張。」

「也是本地人嗎?」

「二道溝的。」

「噢,咱們書歸正傳吧。聽這個聲音,我大概比你大幾歲,我就冒昧管你叫聲老弟,可以嗎?」

「當然可以。」

「老弟,天下大亂,無休無止。別的我不知道,我到處出溜我什麼不清楚,拿咱們腳下的地方來說,沒個太平。大鼻子插腿,小鼻子插足,又是鬍子,又是土匪,又他媽什麼保險隊,一個好東西也沒有啊。他們刮減地皮,苦害百姓,遼河兩岸的人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我都恨透他們了,特別是大鼻子和小鼻子,咱們國家軟弱惹不起人家,他們到處橫行,我呀心裡還想著呢,但願這廟會平安無事,我能賺倆錢。如果大鼻子來了,或者小鼻子要來了,就整個給攪了啊。」

兩個人正談話的時候,就聽有人說:「哎喲,來了,快快,看熱鬧去啊。」

張作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心裡也好奇,馬上把茶錢會了,也替那個失目人付了錢,失目人非常感激。張作霖離開茶館,把馬解下來,牽著奔出事地點就來了。越聚人越多,周圍就站了百十來號人,張作霖這才鬧明白怎麼回事,鬧了半天從大道上來了一撥練馬戲的,這玩意兒吸引人。再看這撥人啊,沒有二十也差不多少,穿衣打扮也與眾不同,一共有六匹馬,在前邊兩匹白馬,端坐著一老一少。這老頭兒能有六十歲掛零,白鬍,散滿前心,花白股的小辮兒,大禿腦門子,烏虎眼,長得相貌兇惡,大厚嘴唇子,外邊穿著又肥又大的長袍,腰裡系著搭布,還挎著口寶劍。靠他身邊坐著個小巧玲瓏的女人,打冷眼看,酷似田小鳳,但您仔細看,長得不一樣,只是這個個頭兒、模樣差不多,但是眼角、眉梢也帶著千層的殺氣,渾身上下一身白,外邊披著斗篷,絹帕罩著頭。後邊跟著是長短不齊的二十來個小夥子。

就見這些小夥子,馬上有掛著花槍的,有背著砍刀的,後邊大籠子、小籠子,裡邊裝著猴啊,狗熊啊,用車拉著,還有幾匹馬,馬尾巴上拴著紅紅綠綠的綢子條,掛著威武鈴嘩直響,您說這能不吸引人嗎?多少年沒看過馬戲了。就見這夥人到了娘娘廟前,全站住了,那老者首先甩鐙離鞍,跳下坐馬,那姑娘一騙腿也跳下來了。老頭兒往四外看了看:「到了到了,孩子們就這兒,趕緊把場子打開。」

有幾個小夥子上馬了,就在這廟前先練了幾趟馬術,在馬上直翻跟頭,什麼順風扯旗,鐙里藏身哪,你說這一練,招得人越來越多,本來小王家佗這地方不太大,本地能有多少人,外地來的人大多數都是燒香的或者是路過的,幾乎全給吸引到這兒來了。最後聚了能有二三百人,把場子也打開了。老頭兒一張手,那幾個年輕人從馬上跳下來,全都閃身退到後邊。

這老頭兒趴到那個姑娘耳邊說了幾句,這姑娘站起來了,先把披風解開,疊吧疊吧擱到笸籮里。這姑娘沖著四外一抱拳:「鄉親們,父老們,我們是從關內來的馬戲班子,叫常家馬戲班,在下我姓常,這是我二叔,後邊都是我的師兄弟,這次我們千里迢迢到遼東大地前來謀生,聽說本地有廟會,我們特地到這兒討碗飯吃,全靠鄉親們捧場助威。咱把醜話說到前邊,我們經師不到,學藝不高,當眾獻醜,您可別笑話。不管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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