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鬧賭局於六爺仗義援手 探舊友湯二虎謀劫孫宅

張作霖「噌」地站起來了,局東馬大牙一看,嚇了一跳,他把腦瓜一歪:「哎,老弟,你要幹什麼?」

「大家都不興動啊,我取錢去。」

「哎,行啊,我們等著你。」張作霖一轉身離開賭局,大步流星到了高坎街上。馬大牙和身邊幾個小子湊到一塊兒嘰嘰咕咕,一個勁兒高興。

張作霖到了街上一拐彎,進了衚衕口,有個刀剪子鋪,到裡邊買了把輕刀,這把刀新開的刃,飛快飛快的。連買刀的錢都沒有,張作霖把外衣脫了,往桌上一放:「掌柜的,這衣裳先押在這兒,一會兒我拿錢來贖。」拎著這把刀,張作霖一陣風又回到賭局。「啪」,他把刀往桌子上一拍,這些賭鬼一看嚇得可不輕。馬大牙往後一閃身:「啊,我說張作霖,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你們不要怕,爺爺把錢取來了,打色,開牌。」

「啊,你那錢呢?」

「有,您放心吧。」

馬大牙也不敢再問,就把色子打了,等分完牌之後,就見張作霖把褲腿往上一挽,把左腿腿肚子那肉掐住了,用這把刀,「滋」的一聲,就拉下一條來,這一條足有四兩掛零,往賭桌上一放,壓上去。大夥都沒見過這個,聽書講古,常有這種事,真事沒見過。

馬大牙這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別價,你想玩命,這我們不要。」

「什麼?不要?咱們紅嘴白牙說得可好,你不說奉陪到底,壓什麼給什麼嗎?爺爺今天壓的肉你就得還我的肉,開牌!」周圍的人一看,這不是賭錢,這是玩命,趕緊有幾個過來了,給打圓場:「哎,老疙瘩,別啊,喲,瞅你那血流的,快,快包上吧。」他們恐怕鬧出人命來。

馬大牙一看這形勢,今兒個這賭局我出不去了,我要一轉身,張作霖就得把我給捅了。乾脆,惹不起咱躲得起。怎麼辦呢?把贏張作霖這一百兩銀子如數退回。

但張作霖不幹:「我這塊肉我白拉了?光給本錢不行。」

「好!我們兜里的也算你的。」又賠了張作霖五十兩,這才算拉倒。張作霖總算出了這口氣了,把錢往兜里一揣,一瘸一拐前去治傷。

在街上,這件事馬上就被議論開了,「各位兄弟,我說獸醫莊子上那個張老疙瘩,你別看年歲不大,這傢伙真橫啊,今兒個在於六爺的賭場把肉拉下來了,哎呀,好懸沒出人命。」「是嗎?往後見著他,咱可小心點兒啊,這傢伙會拉破頭。」「哎,我知道。」但馬大牙不甘心哪,心說張老疙瘩,今兒個你在賭場把我難看得可夠戧,撅了個對頭彎,你這純屬訛人,我是非報復不可。

張作霖也得罪上人了。等張作霖回到老常頭兒家裡頭,老常頭兒一看,乾兒子氣色不正,一瘸一拐,再往腿上一看:「啊?你這是怎麼了?」

「乾爹,沒事,我受了點兒傷,剛請先生看過,上了葯了,過幾天就好了。」

「我說老疙瘩,你可不能惹禍呀,有什麼事不能背著乾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張作霖沒背著老頭兒,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老常頭兒聽完了,不住地搖頭嘆息:「孩子啊,你太虎了,年紀輕輕怎麼能幹這種傻事啊?那賭局不是好地方,那是陷人坑啊。多麼大的英雄要陷在那裡面就拔不出腿來呀,你那倆哥哥還不是這樣嗎?人要走了這個歪道啊,一輩子都正不過來。再者一說,馬大牙一夥兒那是耍腥錢的,孩子,你能鬼過他們嗎?他們一年到頭兒長在賭局,輸打贏要。今兒個雖然你順過這口氣來了,他們賠了你的銀子,能完的了嗎?常趕集沒有遇不上親家的時候,都是高坎街面上的人哪,萬一他們找個別的借口報復,孩子你就得吃虧呀。」

張作霖一聽,也真是這麼個理,還真有點兒後悔了:「干佬,聽人勸吃飽飯,您老說的都是金玉良言,我記住就是了,往後,立志不上賭局。」

「好孩子,能明白過來這就是金不換,我去請大夫馬上還給你治。」

張作霖後來沒回家,也沒把錢捎回去,光治這條腿就治了三個多月,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才復舊如初,不過原來那地方落了個大疤。張作霖一想,還得從頭開始啊,我還得走正路,仍然在獸醫莊子開門設點,劁豬騸馬,他內心裡約束自己再也不上賭局。可是有那麼句話,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還最怕勾死鬼。這天張作霖剛要吃晚飯,馬大牙從外邊進來了:「哎,老疙瘩,怎麼樣?多日不見挺好嗎?」

「啊,挺好,請坐。」

馬大牙拉把凳子坐下了:「聽說你買賣不錯啊,主道挺多。」

「托福,混生活唄。」

「哎,老疙瘩,怎麼不去了?到時候有閑空玩兒玩兒啊,攢錢有什麼用啊?人這一生吃喝玩樂,你年輕,正走紅運的時候,到那塊兒好好掏它幾把,就備不住變成財主。走,今兒個哥哥邀了幾個人咱們去會一會,怎麼樣?」

張作霖知道這小子沒好心眼,就想不去:「嗯,我說啊,我倒沒什麼說的,我乾爹反對我去那個地方,改日吧,今兒個我沒這個興趣。」「哎,別價,朋友們都等你呢,你哪兒能不去呢?再者說了,老人都固執,想法跟咱不一樣。他又不是你親爹,你在乎那幹什麼,走,如果你怕輸的話,哥哥我這兒有錢哪,說話。你要真害怕,那妥了,只要告饒了,我回去送個信兒,我們另約旁人。」張作霖性如烈火,就怕別人拿話激他。馬大牙說了這幾句話,張作霖這火就上來了:「好,沖你這麼一說,我現在就跟你起身。」

張作霖把幾個月以前立下的誓願扔到九霄雲外,原來他本來就有一百多兩銀子,這幾個月又攢了倆錢,揣了不到一百八十兩銀子,跟馬大牙趕奔賭局。一進賭局,有一伙人正等著呢:「哎,老兄弟,老疙瘩,尋思你不能來了呢,還真來了。」

馬大牙說:「夠朋友,能不來嗎?坐。」把天門這位置讓給張作霖了。等張作霖跟大家打過招呼之後,抬頭往莊家這一看,這人咋這麼眼熟啊,好像在哪兒見過。對面坐著個大塊頭兒,身高沒有兩米也差不多少,膀大腰粗,兩隻手跟蒲扇似的,連鬢鬍子,一隻眼大一隻眼小。張作霖想起來了,這是黃家甸村孫家大院那個炮頭,這小子姓鄭,叫鄭大虎,外號人稱佛頂珠,對,是他。我在孫家大院干雜活的時候見過他呀。

為什麼鄭大虎被人稱作「佛頂珠」呢?因為他頭頂上有個肉瘤,這肉瘤比核桃小不了多少,是胎裡帶來的。有時候他一生氣,一著急,或者一撥碌腦袋,那肉瘤直顫悠,大伙兒為了抬舉他,給他起個外號叫佛頂珠。

等張作霖坐下之後,鄭大虎把袖面挽挽:「我說張作霖還認得我嗎?」

「認得,您是鄭大爺。」

「對,好眼力,幾年不見你出息了,個頭兒也躥起來了,小模樣也變俊了。哈哈,聽說你經常到這地方來,哎呀,你這一來就開花呀,上次聽說你是滿載而歸,今兒個我來沒說的,想跟你玩兒幾把,你願意嗎?」

「自然願意奉陪。」

「好,痛快,把牌拿來。」桌子鋪好,把天九牌拿來了,色子也準備了。鄭大虎然後就問張作霖,「帶錢來了嗎?」

張作霖把包拿出來往桌子上一放:「嗯,帶的不多,就這些。」

「嚯,白花花的銀子,沒二百兩也差不多吧?」

「嗯,一百八十兩左右。」

「好嘞,今兒個玩兒個痛快。」

白花花的銀子那叫錢,所以別的賭徒放下手裡的牌不玩兒了,全圍攏過來看熱鬧,知道今天又有好戲看了。鄭大虎把色子拿過來之後,「嘩」一打,正好打了個七,七是天門,「啪」,把牌送過去了。出門、末門,把牌全派好了,叫大伙兒壓錢,張作霖也真敢幹,這一把把錢全壓上了,心說輸贏就這一下,一鎚子買賣。輸了,往後不登這門,誰罵我祖宗我也不來了,贏了我就發個小財。一壓上這些錢,看熱鬧的有點兒發傻了,我的媽呀,這傢伙膽子真大呀,這叫孤注一擲。

張作霖把牌抄起來了,一看,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一半。頭一張牌三,第二張牌二,第三張牌是個五,張作霖一看三、二、五,這點兒還不錯。關鍵看第四張牌,這第四張牌只要不是七就行,怎麼配怎麼有理,我這錢就算贏了。張作霖想到這兒擼著這張牌,攆七可別來七,但擼到底一看,張作霖頓時臉變色了,怕什麼來什麼,正好是個七,你說多倒霉,怎麼配怎麼是死。可是人家莊家就不同了,「啪」,把牌一翻,六點頭,對金平,贏到家了。

「嘿嘿,我說老疙瘩,認輸不?」

張作霖一笑:「當然了,歸你了。」把錢往前一推,一百八十兩沒了。張作霖一想不玩兒了,就這一把,借賬不幹。想到這兒,拉椅子往旁邊一閃身,就要走。鄭大虎過來一把把他拽住:「哎,我說老疙瘩怎麼了,剛玩兒一把怎麼就走了?」

「沒錢了。」

「得了吧,獸醫還能沒錢嗎?就沖你來時那個衝勁兒,腰裡頭少帶不了,來,玩玩。」

「不玩兒,真沒錢了,輸贏就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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