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天苑四工程 第十八章 大失所望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儘管天苑四人的飛船停泊在通穗新港的一個僻靜的碼頭上,由於它的體積過於龐大,電視上又報導過打撈出水的場面,因而珠江上的過往船隻一眼便能認出它來。消息就這樣漸漸傳開了。

大概是通穗新港離市區較遠的緣故吧,頭兩天來參觀的人並不多,他們大多是當地的碼頭工人和附近工廠農村裡愛好航天活動的群眾,以及過往於此的旅客。第三天形勢發生了變化,市區里的航天愛好者和被好奇心驅使著的人們,大批湧入通穗新港。甚至在穗的外國人,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也紛至沓來。這天,有一些單位的代表和個別外國記者,甚至找到「鄭和號」上,要求天苑四工程指揮部提供背景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柯化召集船上的科學工作者開會。張銎首先提出,三天以來,天苑四人並沒再出來,他們打算採用適當方法,促成天苑四人出來會見。岳靜補充說,最適當的方法就是對飛船播發銅球出土密碼的微波訊號。天苑四人收到這個訊號後,一定能理解這是我們邀請他們出來相會的意思。梁維舟認為目前碼頭上參觀者日益增多,為了保證雙方的安全,宜將飛船拖到南海里的一個小島上。黃敬之則主張趕快和天苑四人取得聯繫,以便在他們配合之下,儘早把飛船移到岸上一個安全的地方。徐振宇覺得南海上國際過往船舶很多,政治情況複雜,反不如就地解決來得安全可靠。

最後,柯化概括了大家的意見,提出了一個十六字措施:採用密碼,立即聯繫;就地解決,安全第一。

當晚,專程去北京迎接專家的任思宏,陪同北京國際語言研究所研究員宇文安邦,匆匆趕回通穗新港。宇文安邦是國內著名的語言學者,看來約有五十多歲。他的前額突出,紅光滿面,頗有學者風度。據任思宏介紹,他精通十三種語言,能背下好幾種字典,特別擅長未知文字的破譯工作。他一上船,就要求用多種手段收錄飛船里發出的一切音響。徐振宇安排張銎去辦了。

第四天上午,來參觀的人更多了,碼頭附近,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就好像要在這裡舉行什麼大型慶祝活動似的。遠道而來的人也不少,十幾家旅館一早就掛出了滿員牌子。離碼頭一里多地的一所小學,居然也貼出「夜間教室投宿已滿,至親好友,概不照顧」的布告。個體商販的攤床和國營商店的流動服務車接踵而來。賣七花涼茶的,賣豬紅湯的,賣牛腩粉的,賣甘蔗水的,賣瓜子花生的,賣小孩玩具的,修鞋的,快補自行車胎的,真是應有盡有。附近一個生產隊靈機一動,用當地出產的竹子,仿照飛船的式樣編織了一種「飛船籃」,在外面還塗了一層清漆,陽光一照,金燦燦的,他們運來了一萬隻這樣的「飛船籃」,還沒等運到碼頭上,就被人們當作紀念品搶購一空。

小西陵和他的奶奶也來了。小傢伙看到了飛船,嘟嘟囔囔地對他奶奶說:

「奶奶,我要飛船!奶奶,我要飛船!」

「小傻瓜,那個飛船你拿不動!」他奶奶笑著指著他的鼻尖說。

「嗯,我拿得動,我要嘛!」小西陵還是不肯罷休。

正好遇到一個玩具攤,奶奶買了一個金黃色大氣球,遞給他:

「給你這個小飛船,拿住,可別叫它飛了。」

小西陵和他奶奶又淹沒在人群之中。

在「鄭和號」報務室里,岳靜坐在微波發射機前看著壁上的時鐘。報務員忙著準備收錄天苑四人可能做出的回答。宇文安邦坐在她後面,一手拿著一本筆記本,一手拿一隻鉛筆,若無其事地等待著。

上午九時整。

岳靜打開微波發射機,熟練地按動著電鍵。

「嘟,嘟——;嘟,嘟——;嘟,嘟——」

一組又一組的微波訊號從「鄭和號」桅杆上的微波天線射向天空,飛向飛船,又從飛船殼外傳到了內部。這些訊號載著地球人的深情厚誼,向他們——天苑四人發出了誠摯的召喚。

船上的科學工作者和船員們,站在甲板上,一個個目不轉睛地凝視放在潛水式駁船上的飛船。

岸上的人們並不知道報務室里正在進行的行動,但他們從站在甲板上的那些人的神態之中,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氣氛。

天苑四人的宇宙飛船突然燈火齊明,透過那一圈圓形的舷窗,發出忽明忽暗的光芒。最亮的時候,太陽也失去了光輝。在碼頭附近的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現象驚呆了,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幾步。也有膽子大的,乘機擠到了前面。十多名動作敏捷的中外記者,提著各種各樣的攝影機,錄音機,緊跟著那些往前擠的人,氣喘吁吁地從人群縫隙中鑽上前去。

科學工作者們站在「鄭和號」後甲板上,密切注視著事態的發展。楊帆在這嘈雜的人聲中,隱隱約約又聽到了那天夜裡聽到過的那種怪聲。只是因為有了一次經歷,現在又是在大白天,周圍又有這許多人,她才不那麼緊張。她貼在徐振宇身邊說了幾句,徐振宇點點頭,可能是他也聽到了這種怪聲。

倏地,飛船頂部的一個密封蓋驟然大開,三個穿著鮮艷奇異的天苑四人相繼爬了出來。他們站在飛船頂上,向四周巡視,似乎在尋找什麼目標。

岸上的人群沸騰了!起初,人們驚訝地向後退去,隨後又象潮水一樣擁向岸邊,擁向碼頭。

這一擁,把天苑四人也嚇了一跳。只見他們把斗篷往後一揚,伸開兩臂,露出一對薄薄的大翅膀,輕輕撲了兩下,盤旋著飛到了飛船的上空。

柯化拿著對講機,急促地說了一些什麼。

「鄭和號」上的高音喇叭響了,要求人們不要向前擁,立即退到江邊大道的後面。

數百名民警迅速擠到岸邊,竭盡全力維持著秩序。

過了一會,岸上的秩序穩定下來。天苑四人這才緩緩降落在飛船頂上。徐振宇這回看清了,他們的空著打扮以至神態都和銅球波視圖像一模一樣:古銅色的皮膚,棕紅色的頭髮,突出的眉嵴,深邃的眼睛,寬厚的嘴唇。那兩個長著紅鬍子的,其中一個上了年紀。另一個則是那個沒鬍鬚的。

只有兩件事他當初在波視里沒有看得出來:一是他們穿的連褲衣竟然是一架靈巧的單人撲翼機;二是他們的身高要比我們矮得多,看上去只有一米四、五光景。

徐振宇和張銎說了幾句。張銎立即把一個送話器拿到語言學家宇文安邦面前。按著事先安排,將由他設法和天苑四人對話。

誰也沒有想到,不等宇文安邦開口,天苑四人凝視了一陣桅杆上的微波天線之後,悠然自得地滑翔到「鄭和號」的後甲板上,重新披好斗篷,穩穩地站在科學工作者面前。那個女的微微一笑,雙手伸開,掌心向內,交叉著捂在胸前,用純正的漢語說:

「您好!我叫皮洛西,您呢?」

才華出眾的宇文安邦一時驚愣得說不出話來。

送話器通過高音喇叭把這聲音傳送到岸上,岸上又是一片喧嘩。

「他們難道是古代的中國人?」方雨田低聲對徐振宇說。

「這漢語雖然純正,但好像是從一根金屬管里發出來的聲音,記得她在銅球波視圖像中說話並不是這個聲音。」徐振宇說。

過了一會,宇文安邦才學著她的樣子,雙手伸開,掌心向內,交叉著捂在胸前,說了一句:

「你們好!我叫宇文安邦,歡迎你們到地球上來。」

接著,她又把索格肯和尼柯羅介紹給他。

碼頭上的記者情緒激昂,他們揮動著記者證,用各種語言大聲疾呼:

「我們要採訪!」

徐振宇同柯化商量了一下,他用送話器通知他們,每個國家可以推派一名常駐中國的正式記者上船採訪;本國記者則憑專門採訪飛船的介紹信登船 。並向他們宣布,每人只准提一個問題,全部提完後由天苑四人統一解答。提問次序除東道國最後提外,外籍記者一律按抽籤決定。還規定任何人都應與天苑四人保持一定距離,不得直接接觸。

楊帆正忙於準備進行星際檢疫與消毒,天苑四人暫時被隔離在後甲板上的一排臨時欄杆後面。被允許登船的記者,提著照相機、錄音機、錄像機,咚咚咚地奔到了後甲板,站在柵欄前。好幾位記者掏出了手帕,慌慌張張地擦著頭上、兩頰上的汗珠。他們用各種語言交談著,議論著。

皮洛西問宇文安邦:

「你們的星球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種語言?」

宇文安邦笑笑,反問道:

「你們呢?」

「我們全球只有一種語言。」皮洛西說。她從連褲衣中掏出一個香煙盒般的玩藝兒,拿在手上一晃,「並且,這個袖珍語言翻譯機現在也只能自動翻譯漢語這一種語言。」

「我們地球上大約有三千種語言,其中使用人口在五千萬以上的就有十三種。」宇文安邦說。

站在旁邊的徐振宇,這會兒才弄明白,原來純正的漢語是從皮洛西那部袖珍語言翻譯機里發出來的,它的聲音像從金屬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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