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啞巴篇 第三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放下老蔫兒咱再說我這幫狐朋狗友們。在醫院裡我住了整整一個月,這期間大夥還真都沒閑著。以李斌為首的幾位,開始各顯其能地打探老啞巴的底細背景,包括老啞巴身邊有幾個死磕的朋友,以及老啞巴的勢力範圍,等等。撒出眼線耳目去打聽有關老啞巴的各種線索,然後再匯總分析,這是李斌身邊的鵝毛扇軍師老三的一貫處事作風。知此知彼,百戰不殆,不打無把握之仗。咱重點的要說小石榴,小石榴一般都是在我和李斌他們一塊玩兒的時候才跟眾人聚在一起,只要我不在李斌身邊,小石榴是不屑跟李斌他們相處的。所以在我住院的這段時間,小石榴一直單獨行動,就在每天放學後,他騎著他三姐的二六自行車,穿梭往返於城裡到西頭的大街小巷。小石榴和李斌他們對於尋找老啞巴的切入點不一樣,小石榴更直接、更尖銳,他要直接找到老啞巴的所在地——他家的住址。石榴身藏一把小七寸刮刀,自己心裡有數地盤算著——如果碰到老啞巴走單,便趁其不備突然下手,如果他身邊有人就從後尾隨,找到他的家在哪兒,平時在哪兒落腳。只要不是迫不得已,石榴一般是不開口打聽老啞巴的行蹤的,他怕走漏了風聲,當有人打聽老啞巴的事兒一旦傳到老啞巴本人的耳朵里,他就會有所準備了,以後也不好下手辦他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枉費石榴的一片苦心,在一個晚上,石榴覺得肚子里有些餓了,便把車停在了路邊一輛賣煮烏豆的三輪車前,想買兩毛錢的烏豆墊一墊,就在他掏錢付款的時候,後腦勺兒被人打了一個脖溜兒。石榴一縮脖子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爸的一個老酒友來買下酒菜。石榴是小輩兒自然不敢怠慢,趕忙拜見寒暄。這酒友也是有外面兒的人,一看自己的老酒友的兒子在買烏豆對付吃食,便把石榴叫到旁邊的一間燒賣館裡坐下,要了幾個小菜和石榴倆人對飲起來。這酒痞要是喝起酒來自斟自飲是沒意思的,身邊坐著個人,甭管他是幹什麼的,多大歲數,什麼身份地位,只要是你坐那兒跟他一喝,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你便成了他吹牛掰的對象。石榴他爹的這位酒友自然也不例外,要說石榴比他小了一輩兒,你得有點長輩的尊嚴臉面不是?不然!酒席面兒上無大小,坐在一塊兒了就都是酒友!這老酒友自恃年長,開始雲山霧罩地酒壯人膽了。在這個時候石榴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打聽一下認識老啞巴嗎?畢竟這是在西關街,有可能老啞巴就在這一塊兒住。誰知道這不問則已,無意這麼一問,好嘛!居然將老啞巴的家境、身世、現在、過往問了一個底兒掉,這可真應了那句話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老啞巴的家境身世什麼的咱先不聊了,以後會涉及,最重要的是石榴在他爸的酒友嘴裡得到了幾個最重要的信息,咱得簡單說一下。第一,老啞巴在他家門口的一個印染廠上班,而且還是三班倒。第二,老啞巴喜好泡澡,在廠里的澡堂子洗不舒服,每天有空,他還得到家門口的一間公共浴池去泡澡。第三,老啞巴一般身上不離他的那把剔骨刀,在他的刀下已經有好幾個人殘了,可謂下手極其狠毒不留情面。第四,也是最關鍵的一條,老啞巴的家在哪兒是徹底打聽清楚了,他家住的是一間獨門獨院,家裡一般只有他老娘在家。有這幾條就足夠了,石榴用心地把這幾條一一記在心裡後,看到他爹的那位老酒友已經喝得差不多到位了,往嘴裡扒拉了幾個燒賣就告別了那位伯伯,扭頭回家了。

李斌那邊也打探出來了幾條有關老啞巴的信息,據說老啞巴在把我辦了之後,並沒有完全罷手,因為我劫他帽子那天還有幾個人在場,老啞巴認為這是一個團伙,他要把臉兒正過來,就一定要跟這幫人比畫一下!老啞巴在一段時間內一直叫囂著要滅掉城裡的所有玩兒鬧,以後我老啞巴再去城裡,不能看到任何一個玩兒鬧,否則他見一個廢一個,見兩個毀一雙!真可謂狂妄至極了,這不典型的說大話壓寒氣兒嗎?李斌和老三一商量,這壞門兒就來了。老三一拍桌子,大聲說:「太好了,咱還就怕他不敢吹這個牛!在場的所有人,你們可都聽好嘍,立馬把老啞巴這話給我添油加醋地傳出去,讓城裡所有的玩兒鬧們都知道他老啞巴放出了這句狂言,老啞巴要讓城裡的玩兒鬧絕跡。哈哈,這你媽不是嘴給身子惹禍,這是嘛?」

一眨眼,從醫院回來一個月了,辦老啞巴的事兒不能再拖了,一旦天氣熱了,這大街小巷的老天津衛們,可都該各出家門在衚衕大街上涼快兒了,街面兒上人要是一多眼就雜了,到時再有倆愛管閑事兒的就不好下手了。不過我不想讓李斌他們跟我一塊兒出頭辦老啞巴,一來紅旗飯莊的事兒至今我還心有餘悸,不能再牽連他們了,二來李斌、老三他們已經把老啞巴要踏平城裡大小玩兒鬧,辦服四面城內所有大耍兒的話傳出去了,西南角、西北角、東南角、東北角,所有在街面兒上站腳立腕兒的角色都蠢蠢欲動,要跟西頭的混混兒們決一高下,這種局面要是真的發生了,那可不是我能控制住的,那可就真鬧大了!不行,一定得趕在別人動手之前就讓老啞巴「趴屜」!老啞巴絕對是個惹禍精,他那張嘴太能攪和事兒了,一定要避免城裡和西頭的玩兒鬧「群砸」!我打定了主意,開始有意識地先和李斌他們疏遠著,同時抓緊時間和石榴謀劃辦老啞巴的具體方案。這期間老蔫兒與我的關係突飛猛進地發展著,幾乎每天老蔫兒都到96號來找我和石榴。小石榴和老蔫兒也挺投緣對把子,我自打有了與老蔫兒深度交往的想法之後,一直對他的戰鬥力不太放心,老蔫兒這暈血的毛病一到真格的事兒上時會不會掉鏈子?小石榴卻極其看好老蔫兒,小石榴認為老蔫兒是個絕對忠實可靠之人,別看平時不言語,心裡有數,常言道「少言寡語必有心路兒」。

老蔫兒的介入,有形無形之中增加了我身邊的戰鬥力,不過不到實戰當中去檢驗,我對老蔫兒的能力依舊不太放心。只是石榴對老蔫兒卻超乎尋常地看重,石榴執著地認為老蔫兒再怎麼說也是在部隊待過的人,他的執行力和保障力應該都遠比我們這幫散兵游勇強過百倍。何況此前一段時間裡,老蔫兒一直在刻意去醫院裡大量地觀摩那些嚴重的外傷現場。據老蔫兒自己說,他已經對血肉模糊的場面麻木了,但這只是老蔫兒的一面之詞,真要趕上打鬥,見了刀砍斧剁的場面,老蔫兒的內心承受力幾何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我一直不敢對其放心使用。老蔫兒曾經對流血場面有心理障礙,現在我是對老蔫兒的使用有心理障礙,但如若不讓老蔫兒摻和這件事兒,老蔫兒他還一萬個不願意。他似乎對我們這種終日打打殺殺的生活很感興趣,大概也是老蔫兒一直融入不了同事或別人的生活圈子,如今有了我和石榴兩個真心拿他當朋友的人,老蔫兒頓感一種找到組織的感覺,這也是他為什麼每天在單位打個招呼露一面,就忙不迭地跑到西門裡96號,來向我和石榴報到的緣故。雖然來了以後依舊一整天都聽不見他說話,只是在一邊不停地傾聽著我和石榴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偶爾才插一句不著調的話,弄不好還會引來我和石榴的一通奚落取笑,然後他再一次紅著臉低頭不言語了!那會兒誰又想得到,真正和老啞巴刀槍相見之際,老蔫兒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意外,同時老蔫兒的暈血症的這一層窗戶紙也被他一刀捅破了,此後他變得嗜血如命,此乃後話,按下不提。

老啞巴絕非二黑之流可比的,是他的心狠手辣和狡詐狂妄,前邊說過,老啞巴所有的冤家對頭,在與之交手的過程中非傷即殘,一言不合老啞巴便出刀傷人,下手又黑又狠,從他要挑我的大筋那次可見一斑。而且老啞巴不是二黑那樣終日只在一個地方招搖,老啞巴屬「飛蜂」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出手之前必須要好好摸清他的行為規律和出沒場所。我當時認為,辦老啞巴最理想的場所,是在他經常出沒的澡堂子。考慮到澡堂子是公共場所,且老啞巴常去,人頭兒必然很熟,只能在他出來時下手,趁其不備,一擊制敵,速戰速決,不得戀戰!還要提前設計好退身步,畢竟是在人家老啞巴的一畝三分地,哪怕有一點兒提前預判不到,就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我們可不能往人家嘴裡送肉!但話要拉回來說,老啞巴也不是完全沒有破綻可尋,那就是他的「狂妄」,一貫目中無人,天老大他老二,表面的囂張成就了他內心的輕敵,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地出手,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前提是一定得好好摸清老啞巴的行為規律,鋪平墊穩、出入自如!經過一個星期的鋪路準備,我決定在老啞巴下了早班從澡堂子泡澡出來的當口實施報復!那一陣子,老啞巴依舊逍遙,他不知道的是危險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血光之災前的沉寂,嚴嚴實實地籠罩在老啞巴四周。當他洗乾淨一身的污垢,又將再一次用自己的鮮血把他自己洗浴一遍,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浴血」!

踩道、踩點兒了一個禮拜,期間曾經三次看見了老啞巴,但由於條件不具備,都沒動他,只是讓石榴和老蔫兒二人記住並熟悉老啞巴那張臉。我們摸清了老啞巴這禮拜上早班,下午三點半左右,一定會出現在他家門口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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