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道法自然 957、徒千年匆匆一瞬,已沉淪何論永生

成天樂岔開了有關捲軸和法杖的話題,又問道:「阿娜神使,您為什麼要殺了艾森?這個人確實該死,但您那麼乾脆的就把他和他的手下都給殺了,又該如何善後呢?」

他已經聽了小韶的轉述,知道了阿芙忒娜趕到這裡之前發生的事情。艾森畢竟是教廷的榮譽騎士、守護教廷的榮耀家族繼承人,就是他向教廷報告了黑暗生物的消息。阿芙忒娜卻將他當場殺了,就連追隨艾森的那些高手也全部給斬了,痛快是痛快,但回頭又怎麼向教廷報告呢?

阿芙忒娜淡淡答道:「我只需如實報告!我的任務是追殺黑暗生物,若艾森因此受到了黑暗生物的傷害,我也有責任保護他。但他如果勾結與利用黑暗生物、並企圖阻撓我完成任務,斬殺他同樣也是我的使命!他以為一位神使是那麼好戲弄的嗎?

艾森很聰明,聰明得自以為可以掌控一切。但我來到這裡就調查了他的所作所為,在黃石公園外也親眼看見了他做的事情,難道還看不出他的用意和打算嗎?當年的我確實很天真,甚至比成總你還傻,也經歷過血的教訓,但我的信念從未動搖,只是更加清晰了。

度過了生生不息的考驗,對我而言就是見證了世上各個年代、各種人的信念。我沒有必要在意艾森在玩什麼陰謀圈套,其實克里特也一樣能將艾森那種人看透,這是艾森自以為再聰明也觸及不了的境界。」

阿娜提到了生生不息的考驗,應該與崑崙修行人所謂的苦海天劫境界相當,但修行道路不同,所求證的方式也不一樣。比如阿芙忒娜就是帶入世人去體會種種信念,從而明晰自己的信念。

成天樂如今尚未到達苦海岸邊,但他這番遠行也在同樣的求證途中。聞言若有所思,追問道:「阿娜神使,我對艾森這種人其實也很感興趣。他也是教廷的榮譽騎士,您如何看待這種人所謂的信仰或者說信念呢?」

阿芙忒娜搖了搖頭道:「世上有太多像他那樣宣稱信奉神的人,其實心中根本沒有神;或者說他所期待的神,其實只是魔鬼。」

沈四寶也弱弱的開口問道:「阿娜女士,那麼您的上帝呢?在您眼中又如何看待我們這些並不信奉上帝的人?」

阿芙忒娜笑了,她說的一直是漢語:「這也曾經是我的困惑,直至我的信念終於清晰。其實我如今並不太願意使用上帝這個詞,那只是東方人的翻譯,我也不明白東方人為何給它這樣的稱號?我更願意只稱呼它為神!而你的問題,可以在艾森身上找到答案。

在我的信念中,它是唯一的神,是我的也是你的,因此它並不是只屬於誰的神。神留下了信念為指引,告訴人們可以到達神的天國;但神不以永生為誘惑,它不會請求或要求誰到達神國。當永恆的神國出現,無論世人信不信奉它、怎樣信奉它,無論它可不可見、是否就在人間,而神國就在那裡、通往神國的道路已經是永恆,所以它才能真正成為神!

在我的眼裡,人間所流傳的那些神聖的經典,應該是人們自己對神性的理解,或者說是神如何成其為神的足跡,而見證者又是怎樣看待這些足跡的?真正的神使或佈道者,並不想從你這裡得到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沒有人能因為自以為信奉了神,就可以要求別人為他們做什麼。

但艾森的信仰卻不是這樣,他所希望的神靈,就是根據他的需要而出現的神靈,從本質上來說,他對待神靈的態度,其實與他對待那些變異生物的態度並無區別。這世上有很多人,自稱信仰神,如果你違背了他們的意志,便是冒犯了神。這是我所見過最可笑的邏輯,也是真正的原罪。」

像阿芙忒娜這樣的神使,也一定是位神學家。眾人聞言眨了半天眼睛,也不知各自聽懂了多少。成天樂難得有機會向這樣的神使當面請教,接著又追問道:「那麼克里特這種黑暗生物呢,她又是怎麼回事?」

阿娜的神情顯得有些黯淡,沒有再開口說話,嘆息著在神念中做了一番解釋——

克里特之所被稱為黑暗生物,當然不是因為她長得黑。從廣義上來講,可以將很多犯下不可饒恕罪行者都稱為黑暗生物;但從狹義的角度又有著嚴格的界定,與每個人所持的信念、選擇的道路有關,而黑暗神術也與其他的神術有著明顯的區別。

它們遵循同一套力量的修鍊體系,但最後求證的方式不同,追求的結果也不同。其修鍊者會吸取他人的生機元氣,使生命的本源不斷得到補充,以追求所謂的永生。並不是想這麼做就能做到的,黑暗的力量已傳承數千年,修鍊它也需要修為根基與相當成就為前提,過程兇險而艱難。

像克里特這種強大的黑暗生物,已經修鍊到了極高的境界,甚至度過了生生不息的考驗。但她所求證的「生生不息」當然與阿芙忒娜不同,也與崑崙修士的苦海天劫不同,具體是怎樣一種方式,恐怕只有黑暗生物本人才清楚。

修鍊這種黑暗的力量絕不可以暴露,所以在通常情況下他們都不直接殺人,而是通過某種方式暗中吸取人們的生機元氣,一批又一批源源不絕。最完美也是最高明的做法,就類似於克里特控制巴普納達這般,讓人們在不知不覺中自願參加某種儀式,不僅吸取人們的生機元氣,還能夠接受人們的讚頌與拜祭。

歷史上在蠻荒和蒙昧的年代出現過的強大黑暗生物,往往都是一方教主或君主級的人物,或者在幕後操縱著這等人物。得到並修鍊黑暗力量的傳承者認為,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使生命永不凋零。而追求永生,本就是很多人最強烈的慾望。

可是一旦做出了這種選擇,就不可能再到達永恆的神國;從崑崙修士的角度看,他們也不可能再神識不滅,就算已擁有出神入化的境界,也斷絕了輪迴轉生、喚醒前塵記憶的希望。

強大的黑暗生物如克里特者,在一世之間已擁有了很多,她能吸取眾生的生命力、使生機不停的延續。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本人不要暴露、見不得光,所謂「黑暗」就是這個意思,修鍊這種力量的人被教廷稱為黑暗生物。

克里特如今的修為,已相當於化身五五之能,不僅能以黑暗的力量保持不絕的生機,而且可以將靈魂化身寄托在不同的人的身上、直接吸取他們的生命力,或者躲避可能的追殺。在這種情況下,她是很難被消滅的,至少以成天樂目前的手段就難以做到,所以教廷才會派出阿芙忒娜這種神使。

永恆的神國就在那裡,要想求證真正的永生,不必也不可修鍊黑暗的力量,可是為何還有人要這樣選擇呢?這也不難理解。比如現在的成天樂已能算得上是當世高人,但他是否能夠保證自己一定能到達苦海岸邊、度過生生不息的考驗呢?就算有幸能邁出這一步,又能否保證自己在漫長的修行中不會殞落,並直至超脫長生?

成天樂當然不能保證,誰也不能,這種希望畢竟太渺茫了!而某些人得到了修鍊黑暗力量的傳承,看似可以無窮無盡延續自己的生機,幾乎能永遠保持著青春鼎盛,既不為人知還可以越來越強大,他們會不會選擇呢?黑暗的力量也不是那麼好修鍊的,但如果能夠掌握的話,也有不少人會不惜代價的去追求。

假如克里特私下修鍊黑暗的力量不被發現,她將仍然是教廷中的神使,甚至是百年來最出色的一位神使。可是她被人察覺了,因為誰不可能永遠保住這樣的秘密,於是她遠遠的逃到北美藏匿起來。

聽到這裡,小韶微蹙眉頭問道:「選擇這種方式追求永生,就算擁有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能夠展現種種出神入化的神通法力,但已經失去了真正的意義。阿娜神使,據您所知,真有黑暗生物通過這種方式得到了永生嗎?」

阿芙忒娜搖了搖頭道:「那要看人們所理解的永生是什麼樣的含義?對於普通人來說,百年就是長久;對於未進入天國的修士來說,無論多麼強大,千年已算奢望。有人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只是相對普通生靈能存世更久,但在無盡的永恆中仍是彈指一瞬,不過是在沉淪中的苦苦掙扎而已。

歷史上也曾出現過比克里特還要強大的黑暗生物,甚至在世超過千年,但那又怎麼樣呢?並沒有人獲得真正的永恆,千年之後仍然消亡為塵土。可是儘管如此,當一個人知道有這樣一種黑暗力量的傳承、他又能夠掌握與修鍊時,往往很難忍得住誘惑。能延續那短短百年的光陰,至少在他當時看來,那便是永生了。」

阿芙忒娜強調,分析這種黑暗生物,也許不能只看最終的結果,而要去看他們當初所面對的誘惑。任何一個人,就算邁上修行之道,求證永生的希望也是渺茫至極。假如在某個時候,得到並掌握了一種看似可以無盡延續生命本源的力量,難免會有人做出這樣的選擇。

成天樂沒有再開口追問什麼,他卻莫名想起了另一個人。那人是一位蟒妖,名叫曹鄺,想當年被成天樂率眾門下斬殺於蘇州靈岩山中。

曹鄺有一種天賦神通,可以吸取他人的生機元氣,曾在蘇州做下好幾起大案。數人死得不明不白,搞得警方焦頭爛額,要不是成天樂及時出手,就連查案的警官李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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