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噝噝的炮彈滑行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幻覺嗎?不!是敵人的炮擊。朝我們陣地方向打來的!

我頓時從沉思中驚醒。

「隱蔽!敵人炮擊!」

我邊喊邊向塹壕下面坑道掩體的進口奔去。

這次敵人的炮擊目標真的是我們這片陣地。大概敵人的無人機多次發現了我們這一帶有大量的人員在活動,敵人後面的遠程壓制火力開始根據無人機提供的戰場目標方位向我們再次進行急促射。155榴的遠程打擊。

猛烈的炮擊持續了大約十多分鐘。

整個山丘被大口徑炮彈的爆炸所震撼,我蹲在坑道里,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爆炸轟鳴聲。低矮陰暗的坑道在炮彈爆炸強大的衝擊波震撼下不停地顛簸著,像個即將被碾碎的舊皮管一樣。坑道的頂部不斷地落下成堆的粉末,不一會我的肩上就披滿了灰塵。

確定敵人炮擊結束後,我扶著牆壁艱難地從坑道里鑽了出來。洞口瀰漫著嗆人的炸藥煙霧,我邊痛苦地咳嗽邊踉蹌地走向排里的戰地位置。

陣地上的景物經過剛才的炮擊已經面目全非,山丘上原來密布的松樹經歷幾次炮擊後已經徹底被炸飛了,露出了下面黑紅的土壤和淺白色的樹茬。濃烈嗆人的煙霧瀰漫在整個陣地上空久久不去,中間夾雜著松樹枝條淡淡的油脂味道。

踉蹌地走到剛才路過的岩石旁,我發現它已經被炮彈炸去一大塊。迎面黑暗中走過來兩個人,我定睛一看,是連長和指導員。估計他們是出來到各排看看有沒有傷亡情況的。

「是衛悲回吧,正好,你去排里通知一下。剛才接到團部通報,敵人先頭部隊距離我們大約五公里。我們很有可能在明後天與敵地面部隊接觸。叫你們排今天晚上抓緊時間休整。」指導員沖我說道。

終於要與敵人作戰了。

快來吧,我已經等不急了。咱們早點開始這場聚會!

「排副,你說咱們師能不能夠堅持到合圍作戰勝利的時候?」

黃彪在黑暗中摸索到我的身邊問道。他已經和老柳研究半宿了,到現在還不睡覺,旁邊老柳和郭永已經打開呼嚕了。

「這不太好回答。聽連長講,對我們來說任何一個兵種都難以單獨對抗敵人的立體突擊,只有充分發揮互相配合的戰術組合,才有可能頂住。」

「你沒有聽到通報嗎?敵人在這兩天的突擊作戰中已經投入了所有的空中作戰力量,對我們防線的空中突擊已經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在他們的主要突擊地域,敵人幾乎是隔幾百米就扔下一顆溫壓彈,對我們前沿陣地的破壞極其驚人,部隊的傷亡相當慘重。要不是我們的兵力數量遠遠超過敵人,眼下已經垮了。」

我躺在彈藥箱上仰頭看著坑道頂部的岩石,邊思索著回答一班長突兀的問題。

外面敵人還在徹夜進攻離我們不遠的防禦陣地,炮火不時落到我們陣地附近。巨大的爆炸聲讓我無法入睡,只有老柳和郭永才能在這樣的環境中安然入眠。

敵人被阻隔在前面一片陣地已經有一天了,三營還在艱難地抵抗著鬼子夜以繼日的進攻。我們沒有接到增援的命令,團長只是要求我們幾個連用電磁壓制設備和防空導彈支援前面的部隊。我們的營部直屬迫擊炮部隊則一直在發射,壓制敵人地面進攻火力。

「那,如果任由敵人持續使用這種戰術,我們能堅持幾天?」

黃彪接著問道。

黑暗裡黃彪略顯憂慮的眼神在煙頭明滅的火光里投射到我的眼中。好幾天沒有刮鬍子,黃彪顯得蒼老許多。

徐少波也沒有睡覺,還湊在微弱的燈光下翻看他帶在身邊的《時尚》雜誌。聽到我們說話,他微微把頭扭了過來。

「那你知道如何使用野戰數據管理系統調用火力支援嗎?還有調動電磁對抗系統?」

我看著黃彪正在敲擊著彈藥箱的腳說道,腳上沒有穿襪子,只捅著雙解放鞋。

「不知道。」

低頭將香煙踩滅,黃彪嘟囔著。

「那我們這裡大概能堅守六個小時吧。」我沉默了許久後答道。

「什麼?照你這樣說我們還守個屁啊!照敵人的進攻速度,用不了兩天就可以和他們的被圍部隊會合了!」

黃彪騰地跳了起來,不小心踢翻了空彈藥箱,坑道里發出一聲巨響。

「黃彪,你小子就不能安靜點?都夜裡一點了!」

被吵醒的老柳不滿地罵道。

「前指肯定不會任由敵人這麼囂張地按他們的方式來進行這場戰爭。我們的特種兵部隊和民兵一直都在騷擾破壞敵人的機場,受到影響的敵人空軍一邊要面對我們綜合運動的防空打擊,一邊還要完成對地支援任務,戰鬥力肯定會大幅下降。咱們前幾天的殲滅戰為什麼順利?因為先用了帶電磁彈頭的地地導彈和巡航導彈密集攻擊,然後特種兵突擊,最後是全頻道的電磁壓制,敵人的指戰系統立刻崩潰。這幾天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我們的空軍一直把握了中低空的制空權優勢,而且鬼子們對我們發射的反輻射導彈防禦效果一直就很差,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聽團部來的郝參謀講,我們在戰場上投入了新的秘密武器。」

我轉身對黃彪說道。

「什麼秘密武器?」黃彪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前幾天架設在我們連的那套電磁發射機你看見了沒有?就是這個東西!」

我說道。

「不就是個干擾機嗎,我見過了。這幾天不都天天對空開著,還要一個班的人伺候。發射機前面的陣地還不能隨意站人,否則會電磁燒傷。二排長劃拉他們排最的幾個人跟在屁股後面,盡幹些力氣活,到處刨坑。這玩意兒有那麼神奇?」

黃彪有些不屑。

「你不記得剛開機實驗的情景了?對著一連陣地開機,他們所有的無線通訊器全部失靈。這叫全頻譜干擾,鬼子的裝備,只要用微波系統工作的,進入它的有效干擾範圍就全部失靈。我們這裡還是輕型設備,團部還裝備了更大功率的干擾機。要不怎麼我們空軍能夠佔據中低空制空權優勢。郝參謀解釋說我們集團軍群這縱深幾十公里的地面干擾站同時對空干擾,消除了鬼子飛機先進雷達的優勢!」

我解釋道。

「那我們連排級無線通信不也中斷了?指導員不是一直強調步炮協同嗎,這要是對著前面陣地一開機,咱們怎麼指揮制導?指導員還一直在抱怨呢。」

黃彪還是有些懷疑。

「我也不知道,郝參謀說咱們這個還不是完全的全頻譜干擾,是用跳頻方式,控制協調得好可以保持與上級和後方的無線通信聯絡,反正夠複雜的。問題是頻譜聯調比較複雜,要求所有的無線通訊設備統一行動,我們團前一段時間在山裡休整的時候這個始終沒有訓練好。現在看確實影響了作戰指揮……早點睡吧。養好精神,明天可是你們班打頭陣啊!」

我說完,把軍衣裹得更緊一些,閉上了眼睛。

「哼,鬼子要過來,先得嘗嘗我們的地雷陣。」

黑暗中老柳含糊說了一句,接著震天的呼嚕又開始了。

半夜時分,我在睡夢中被一陣驚天動地的炮火轟炸震到地上。

從地上爬了起來,我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

敵人的炮火急促射還沒有停下來,陣地陷入巨大連續的震動中。外面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嗆人的苦酸味氣息,整個陣地被濃濃的煙霧所籠罩。我從坑道口向外面看去,地表原來覆蓋的綠草和成片的松樹林早已蕩然無存,濕潤褐紅的土壤被拋灑得到處都是。我們布置的一些偽裝工事和假坦克被敵人炮火摧毀了。

敵人難道拿下三營的陣地了?

走到瞭望哨口的位置,我發現老柳和黃彪早就趴在那裡朝山下瞭望。

「怎麼樣,老柳。敵人是從哪個方向突過來的?」

我邊看錶邊問道,現在是凌晨四點。

「他們還在攻擊前面三營的防禦陣地,不過已經開始對我們陣地實施火力壓制。」黃彪大聲說道。

「三營快要垮了。唉!」

老柳邊看邊嘆氣。

我們駐守的陣地比三營的要高,公路從三營陣地之間穿過,我們可以隱約看見前方鬼子進攻的情形。這是條市級公路,混凝土瀝青路面,公路從三營所在的丘陵之間蜿蜒延伸,並一直穿過我們營和團100毫米反坦克炮兵連所在的這片山谷。

這一帶都是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不太適合機械化重裝甲部隊實施寬大正面的連續突擊,再加上中國人部署了大量的防空部隊,構築了多層綿密的防空火力網,所以美軍進攻的速度一直沒有達到其指揮部所期望的。經過一周的連續突擊,敵人終於推進了二十公里的距離。

三營的陣地不容易防守,因為他們的前方有四五公里寬的開闊地,都是農田和村莊,無法布置複雜的地雷帶來防禦。敵人大概連夜進行了掃雷和火力偵察,現在開始了大規模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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