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 第17節

西德尼·霍伯里的外表不會給人以好感。他走進房間,站在那兒搓著手,東張西望,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個不停,樣子很油滑。

約翰遜說:「你就是西德尼·霍伯里?」

「是的,先生。」

「已故李先生的男看護?」

「是的,先生。這件事太可怕了,不是嗎?當我從格拉迪斯那兒聽說的時候,我大吃一驚。可憐的老先生——」

約翰遜打斷了他的話。

「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好嗎?」

「好,先生,當然啦,先生。」

「你今天晚上什麼時候出去的,你去了哪兒?」

「我是在八點差一點兒的時候離開的,先生。我去了豪華電影院,先生,離這兒只有五分鐘的路。看的電影是《塞維爾老教堂之戀》,先生。」

「有誰看見你在那兒了嗎?」

「售票處的女士,先生,她認識我。還有電影院門口的侍者,他也認識我。還有——呢——事實上,我是和一位年輕女士一起去的,先生。我約好了她在那兒見面的。」

「噢,是嗎?她叫什麼?」

「多麗絲·巴克爾,先生。她在聯合乳品店工作,先生,馬卡姆路,二十三號。」

「好,我們會去查的。你直接回家了嗎?」

「我先把我的女伴送回了家,先生,然後我就直接回來了。你會發現一切都是對的,先生。我和這事沒關係,我是……」

約翰遜上校不客氣地說:「沒人指控你和這事有關係。」

「對,先生,當然沒有。可在家裡發生一件謀殺案總不是件愉快的事。」

「是啊。我想問一下,你為李先生服務了多長時間了?」

「剛滿一年,先生。」

「你喜歡你的職位嗎?」

「是的,先生。我非常滿意,薪水很不錯。李先生有時候很難伺候,不過我當然已經習慣於照看病人了。」

「你以前有過這方面的經驗?」

「噢,是的,先生。我在韋斯特少校和尊貴的賈斯珀·芬奇那兒——」

「你可以晚些時候把這些細節告訴薩格登。我想知道的是,你今晚最後一次見到李先生是在什麼時候?」

「大約是七點半,先生。李先生晚飯吃得很少,一般是每晚七點鐘給他送上來,然後我就去為他鋪床。那之後他會穿著睡衣坐在火旁直到他覺得想去睡了。」

「那通常是在什麼時候?」

「不一樣,先生。早的時候他會八點就睡了——如果他覺得票的話。有時候他會到十一點或更晚才睡。」

「當他想上床休息時他會怎麼做?」

「通常他都會按鈴叫我,先生。」

「而你就去幫他上床?」

「是的,先生。」

「可今天是你的休息日。你總是星期五休息的嗎?」

「是的,先生,星期五是我固定的休息日。」

「那李先生想睡覺的時候怎麼辦呢?」

「他會按鈴,而特雷西利安或是沃爾特會來的。」

「他不是完全不能行動吧?他可以走動嗎?」

「是的,先生,但比較困難。他得的是風濕性關節炎。」

「白天的時候他從不到別的房間去嗎?」

「是的,先生。他就喜歡待在那個房間里,李先生並不追求奢侈的享受。那是一個很大的房間,有充足的空氣和光線。」

「你說李先生在七點鐘吃的晚飯?」

「是的,先生。我把托盤拿走,然後把雪利酒和兩個玻璃杯拿出來放在寫字檯上。」

「你為什麼那麼做?」

「李先生吩咐的。」

「這符合常規嗎?」

「只是有時候這樣。李先生有一條規矩,晚上的時候,如果沒有得到邀請,家裡人不能上樓去看他。有些晚上他喜歡一個人待著。其它時候他會派人到樓下叫艾爾弗雷德先生或是夫人,或者兩個人一起,讓他們吃完晚飯上去。」

「可是,就你所知,這次他沒有這麼做?也就是說,他沒有捎口信給任何家庭成員,叫他們來?」

「他沒有派我去捎什麼口信,先生。」

「那麼他不是在等家裡的任何人?」

「他也許會親自跟他們說,先生。」

「當然啦。」

霍伯里接著說:「我看一切都弄好了,就對李先生道了晚安離開了房間。」

波洛問道:「你離開房間前給壁爐添柴了嗎?」

男僕猶豫了一下。

「沒什麼必要,柴已經都添好了。」

「李先生自己能添嗎?」

「噢!不,先生。我想是哈里·李先生乾的。」

「當你在晚飯前進去的時候,哈里·李先生正和他在一起?」

「是的,先生。我進來他就走了。」

「你能判斷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怎麼樣嗎?」

「哈里。李好像情緒不錯,先生。他把頭向後仰著,笑了半天。」

「而李先生呢?」

「他很安靜,沉思著。」

「我明白了。喂,還有一些事我想知道。關於李先生保險箱里的鑽石,你能告訴我們些什麼?」

「鑽石,先生?我從沒見過任何鑽石。」

「李先生在那兒放了一些未經切割的鑽石,你一定看見過他拿著它們玩。」

「那些可笑的小鵝卵石,先生?是的,有一兩次我看見過他拿著它們,但我不知道那是鑽石。他昨天還給那位外國女士看呢——要麼是前天?」

約翰遜上校突然說:「那些鑽石被偷了。」

霍伯里叫了起來:「先生,我希望你不會認為,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吧?」

「我並沒有提出任何指控,」約翰遜說,「那麼現在,你能告訴我們一些和這件事有關的線索嗎?」

「先生,您是指鑽石還是謀殺?」

「都可以。」

霍伯里考慮著,用舌頭舔著自己發白的嘴唇。最後他抬起頭來,眼睛裡有一抹鬼鬼祟祟的陰影。

「我認為沒什麼可說的,先生。」

波洛輕聲說:「在你當班的時候,你無意中聽見的那些事情,就沒什麼可能對我們有幫助的嗎?」

男僕的眼睛眨了一下。

「不,先生,我不這麼想,先生。在李先生和——某些家庭成員之間有些尷尬的事情。」

「和哪些家庭成員呢?」

「據我推測,是在哈里·李先生回來的事情上有點兒麻煩。艾爾弗雷德·李先生反對這件事,我知道他和他的父親談到了這件事——但談的也就是這件事,李先生根本沒有指責他拿了什麼鑽石,而我也敢肯定艾爾弗雷德先生是不會幹這樣的事的。」

波洛飛快地說:「那麼,他和艾爾弗雷德的會面是在他發現了鑽石丟失之後,是嗎?」

「是的,先生。」

波洛向前探探身。

「我想,霍伯里,」他輕聲說:「直到剛才我們告訴你之前,你並不知道鑽石的失竊。那麼,你怎麼會知道李先生和他兒子談話前就發現了鑽石失蹤了呢?」

霍伯里的臉都紫了。

「撒謊是沒有用的,說出來吧,」薩格登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霍伯里悶悶不樂地說:「我聽見他給什麼人打電話。」

「你當時不在房間里?」

「對,在門外,聽不見什麼——只聽見一兩個詞。」

「你到底聽見了什麼?」波洛溫和地問道。

「我聽見盜竊和鑽石什麼的,我還聽見他說,『我不知道該懷疑誰。』又聽見他說今晚八點鐘什麼的。」

薩格登警監點點頭。

「他是在跟我講話,小於。大約五點十分,是不是?」

「對,先生。」

「而當你在此之後走進他的房間時,他看起來很不高興嗎?」

「只有一點兒,先生,他看起來好像心不在焉而且有點兒擔心。」

「那就足以讓你害伯了嗎?」

「瞧您說的,薩格登先生,我不願意您這麼說話。我從沒碰過什麼鑽石,我沒有,而且您也不能證明是我乾的,我不是個賊。」

薩格登警監不為所動地說:「那還得走著瞧。」他詢問地看了警察局長一眼,看到他點頭之後,接著說:「行了,小於,今晚沒你什麼事了。」

霍伯里感激地匆忙出去了。

薩格登讚賞地說:「幹得不錯,波洛先生。我眼看著你乾淨利索地讓他鑽進套里了,不管他是不是賊,他一定是個一流的說謊大王。」

「一個不討人喜歡的人。」波洛說。

「一個下流胚,」約翰遜表示同意。「問題是,我們對他的證詞怎麼看?」

薩格登把情況總結得有條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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