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 第15節

門又開了,約翰遜上校抬起頭來,一時間他以為進來的是哈里·李,但當斯蒂芬·法爾走進房間里的時候,他才發現了自己的錯誤。

「請坐,法爾先生。」他說。

斯蒂芬坐下了。他的目光冷靜而機智,從三個人的身上一一掃過去。他說:「我恐怕對你們沒有什麼幫助。不過,要是有你們覺得有用的事情,請隨便問吧。也許首先我還是最好解釋一下我是誰。我父親,埃比尼澤·法爾,是西米恩·李以前在南非的合伙人。我這是在講四十年前的事了。」

他頓了一下。

「我父親跟我講了很多西米恩·李的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和父親一塊發了大財,西米恩·李帶著一筆錢回了家而我父親幹得也不錯,我父親總對我說,我到這個國家來的時候一定要來拜訪李先生。有一次我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誰,可父親嘲笑了我的想法。他說:『當兩個男人像我和西米恩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他們是不會把對方忘掉的。』嗯,我父親幾年前去世了。今年我第一次到英格蘭來,而我想我最好聽從父親的建議來拜訪李先生。」

他微微笑了一下接著說下去:「我到這兒來的時候不由得有點兒緊張,可我其實沒必要那樣的。李先生熱情地接待了我。並且一定堅持要我留下來和他的家人們一起過聖誕節。我怕我會打擾他們,可他根本就不許我推辭。」

他很不好意思地又補充說:「他們對我都非常好——艾爾弗雷德·李先生和夫人對我好得不能再好了。這樣的事發生在他們身上,我為他們感到非常難過。」

「你到這兒多長時間了,法爾先生?」

「從昨天起到現在。」

「你今天見過李先生嗎?」

「是的,我今天早上和他聊了聊。他那時精神很好,渴望聽到關於很多人和好多地方的事。」

「那是你最後一次見到他?」

「是的。」

「他對你提過他在保險箱里放著很多未經切割的鑽石嗎?」

「沒有。」

他在前者開口之前又加了一句:「你是說謀殺與盜竊有關嗎?」

「我們還不能肯定,」約翰遜說,「說到今晚的事情,你能告訴我嗎,你當時在幹什麼?」

「當然可以。當女士們離開餐廳之後,我留下來喝了一杯葡萄酒。後來我意識到李家的人有家庭事務要討論,而我的在場妨礙了他們,所以我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他們。」

「你後來去幹什麼了?」

斯蒂芬·法爾靠在他的椅背上,他用食指撫摸著下巴。

他的聲音很低:「我——呃——去了一個鋪著木地板的大房間——類似舞廳的地方,我認為。那兒有一台留聲機,還有舞曲唱片,我放上了一些唱片。」

波洛說:「也許,很可能會有什麼人到那兒去和你會合?」

斯蒂芬·法爾的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他答道:「是很可能,對。人總是有所期待的。」

他直率地咧嘴笑了。

波洛說:「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非常美麗。」

斯蒂芬答道:「在我到英格蘭以後,她顯然是我見到的最美的女孩子。」

「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來和你相會了嗎?」

斯蒂芬搖搖頭。

「當我聽到喧鬧聲的時候我還在那兒。我來到大廳里飛快地跑上了樓,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我幫哈里·李砸開了門。」

「這就是所有你能告訴我們的?」

「恐怕就是這些了。」

赫爾克里·波洛向前探探身,他輕聲說:「但我想,法爾先生,如果你願意的話,你還可以告訴我們很多東西呢。」

法爾厲聲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可以告訴我們一些在這個案子里非常重要的事情——李先生的性格特徵。你說你父親對你談他談得很多,你父親是怎麼形容他的?」

斯蒂芬·法爾慢吞吞地說:「我想我明白你指的是什麼了。西米思·李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嗯——你希望我很坦白,我想?」

「如果你願意的話。」

「好吧,首先,我認為西米恩·李不是一個道德高尚的社會成員,我不是說他就是個無賴,可他幾乎是不會守法的。他的品格不值一提,儘管他很有魅力。而且他還出奇地慷慨,那些背運的人要是去求助於他,從沒有一個人會空手而歸。他喝一點兒酒,但不過量,對女人們很有吸引力,而且很有幽默感。歸根結底,他有一種古怪的復仇的天性。說到大象愛記仇,你也可以這麼說西米恩·李。我父親告訴我好幾件事,姓李的為了去報復那些坑過他一回的人甚至能等上好幾年。」

薩格登警監說:「兩方面可能都是不道德的。法爾先生,我想,你不知道是誰在那兒被西米恩·李坑了吧?過去的事情有什麼可以解釋今晚發生的這個案子的嗎?」

斯蒂芬·法爾搖搖頭。

「他有仇人,這是當然的,像他那樣的男人,一定會有的。可我並不知道什麼特別的事件,除此之外,」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就我所知——事實上,我問過特雷西利安——今晚房子裡面或周圍並沒有陌生人。」

赫爾克里·波洛說:「除了你之外,法爾先生。」

斯蒂芬·法爾立刻轉向他。

「噢,是這樣?懷疑家裡面的陌生人!嗯,你們不會找出那類事情的。沒有西米恩·李搞垮埃比尼澤·法爾,而法爾的兒子又來為父親報仇這樣的事,不,」他搖搖頭,「西米思和埃比尼澤沒什麼過不去的。我到這兒來,就像我告訴你們的,完全是出於好奇。此外,我想留聲機和其它任何事一樣會是個很好的不在現場的證據,我不停地放唱片——肯定會有人聽到的,播放一張唱片的時間決不夠我衝上樓去——那些走廊無論如何足有一英里長——割斷老頭的喉嚨,洗去血跡,再在其他人跑上去以前回到這兒來。這種想法太可笑了!」

約翰遜上校說:「我們並沒有暗示說是你乾的,法爾先生。」

斯蒂芬·法爾說:「我不會太在乎赫爾克里·波洛先生說話的口氣。」

「這,」赫爾克里·波洛說,「非常不幸!」

波洛和藹可親地沖他笑著。

斯蒂芬·法爾則怒氣沖沖地看著他。

約翰遜上校馬上插話說:「謝謝你,法爾先生,現在沒有別的事了。不過,你暫時還不能離開這所房子。」

斯蒂芬·法爾點點頭。他起身離開了房間,很自在地邁著晃晃悠悠的步子。

當門在他身後關上的時候,約翰遜說:「來了一個未知數,X,一個不明底細的人,他的故事好像很直率。歸根結底,他是一匹黑馬,他可能偷了那些鑽石——可能編了一個假故事到這兒來好使自己被李家接納。你最好弄到他的指紋,薩格登,看看他有沒有案底。」

「我已經弄到了,」警監乾巴巴地笑著說。

「好樣的!你沒忽略什麼,我想你已經把所有明顯的線索都查過了?」

薩格登警監一邊核對,一邊用手指在筆記本上面打著勾,「調查那些電話——時間等情況。調查霍伯里,他什麼時候走的,誰看見他走了。檢查所有的出口和進口處。調查所有的人員。調查家庭成員的經濟情況。和律師聯繫,調查遺囑的事。搜查房子,找武器和衣物上的血跡——還有鑽石可能會在哪兒。」

「我想這包括了所有的問題。」約翰遜上校讚賞地說,「你有什麼建議嗎,波洛先生?」

波洛搖搖頭。他說:「我覺得警監很值得欽佩。」

薩格登一直在發愁,他說:「要在這所房子里找鑽石可不是件開玩笑的事,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多的裝飾品和小玩意。」

「肯定有很多可以藏的地方。」波洛也同意。

「你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建議的嗎,波洛?」

警察局長看上去有點兒失望。

波洛接著說:「你允許我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嗎?」

「當然啦,當然啦,」就在約翰遜開口的同時,薩格登警監狐疑地說:「什麼方式?」

「我想,」波洛說,「和這些家庭成員——經常地——頻繁地——談話。」

「你是說你試圖對他們再進行一次問訊?」約翰遜上校問,有點兒不明白的樣子。

「不,不是問訊——是談話。」

「為什麼?」薩格登問。

赫爾克里·波洛有力地擺擺手。

「在談話中,關鍵的東西就會暴露出來!如果一個人一直在談話,他是無法避免說出真相的!」

薩格登說:「那麼你認為有人在說謊了?」

波洛嘆息道:「Mon cher,每個人都說謊——但就像助理牧師得到的那個雞蛋一樣,有壞的部分,也有好的 。把無害的謊話和有害的區別開是很有好處的。」

約翰遜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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