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鐵馬踏破冰河,京津響徹凱歌 第十五章 兵不血刃,古都北平和平解放

傅作義越來越覺得只有和談才是他的最終選擇。在一個叫八里庄的小村子,雙方開始了最初的相互試探。「剿總」副司令鄧寶珊親赴通縣五里橋,但他堅持的仍然是聯合政府。失掉天津後,傅作義才明白自己的處境,毛澤東以林羅的名義寫了一封親筆信。歷史悠久的古都北平逃過一場戰火劫難。轟轟烈烈的平津戰役走向尾聲。北平一個初春的清晨,毛澤東踏上了「進京趕考」的大路。

1949年1月,大半個冬天已經過去了,但北平仍然寒氣逼人。這裡是國民黨軍隊在華北的最後一座城池了。平津戰役尚未結束,毛澤東就已調動大批軍隊集結在北平四周,傅作義如今完全陷入了欲逃無路、欲戰無力、欲守不能的境地了。

天津失守後,現在就只有和談一條路可走了,而且這次和談應該成功才行。傅作義默默地想。

從平津戰役打響起,北平和談已經進行了兩次。

早在1948年12月14日,傅作義幾經輾轉才通過北平地下黨員李炳泉找到了與東北野戰軍直接聯繫的方法。

傅作義立即派了兩名代表,攜電台和報務員,一行五人,乘一輛吉普車開出北平城,與平津前線司令部的作戰處處長蘇靜在一個叫八里庄的小村子裡秘密見了面。

17日,雙方正式坐到一起,開始了最初的相互試探。

傅作義的兩位代表是崔載之和李炳泉。年歲較大一點的崔載之是傅作義主辦的《平明日報》社的社長,李炳泉是該報社的采編部主任,也是打入國民黨內部的中共地下黨員。

在這個天氣異常寒冷的冬日裡,雙方圍坐一戶農民家中的火爐旁,不拘形式地隨便聊著天,他們沒有明確的議題。雙方心裡都清楚:這次會談的目的就是試探對方的真正意圖。

崔載之一再表示他倆是代表傅作義先生來談判的,說傅先生對談判很重視,非常具有誠意,絕非陰謀詭計;為了防止中統、軍統特務從中破壞,傅先生對這次會面採取了絕對保密的措施。

「是的,」李炳泉補充道,「為掩人耳目,傅先生叫李騰九裝病,攜電台住進醫院,不見任何人。我們通過電台直接同他聯繫,而後再由李騰九向傅作義彙報。」

他們所說的李騰九,是傅作義在保定軍校時期的同學,出軍校後,李騰九一直追隨傅作義左右,擔任幕僚,共事數十年,甘苦與共。1946年起為傅作義做聯絡工作。1947年12月,傅作義任華北「剿總」總司令不久,總部即由張家口搬進北平,李騰九仍任聯絡處處長,主要是替傅作義招待高級人員或會見普通客人,並替傅作義出席城內比較重要的非軍事性會議。聯絡處名義上為傅作義總部的一個單位,但在工作上與總部其他單位沒有橫向的關係,直接受傅作義的領導。所以,對傅作義來說,李騰九是個信得過的人,不會走露風聲,跟共產黨談判,非同小可,絕不能讓中統、軍統尋到一點痕迹。而李炳泉正是李騰九的堂弟。

蘇靜在這次會面中只是負責接待和觀察,平津前線的最高首腦並沒有馬上出面同崔載之、李炳泉談判,而是安排他們休息了兩天。這兩位代表雖然甚是焦急,但想到戰爭主動權掌握在解放軍手裡,也只好裝著很沉著、很從容的樣子。

這個時候,林彪等人還無法確認李炳泉是不是地下黨成員。12月22日,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發電報給第五縱隊司令員萬毅,要他派人到北平西郊青龍橋接北平地下黨城工部長劉仁到孟家樓談工作。劉仁證實,李炳泉的確是中共正式黨員。

於是,雙方開始談起了核心問題。傅作義的想法和要求大致可分為四點:第一,解放軍停止一切攻擊行動,兩軍後撤,通過談判,達到平、津、張一線的和平解決問題;第二,為了制約城內蔣系軍隊,請解放軍放出被圍困在新保安的35軍,使該軍回到北平;第三,傅作義通電全國,宣布北平實現和平解放;第四、建立華北聯合政府,傅作義的軍隊由聯合政府指揮。

顯然,傅作義仍是想憑藉自己的實力,與共產黨搞聯合政府。蘇靜如實將傅作義的要求報告給了林彪和羅榮桓。12月19日,劉亞樓親自來到八里庄,與崔載之和李炳泉進行了面對面的會談。

劉亞樓先是分析了全國形勢和平津戰局發展的前景,而後根據毛澤東和林彪的指示,闡明了中共方面對和平解決平、津的基本原則:第一,傅作義所指揮的部隊,不論是中央軍還是察綏軍,一律放下武器,絕不允許保存武裝力量;第二,不允許通電全國建立華北聯合政府;第三,如同意和平解決平津,可以保障傅作義本人及其部屬的生命安全和私人財產免受損失;第四,蔣系頑固的軍、師長反抗,應先將其逮捕;第五,可以給傅作義編兩個軍。

崔載之和李炳泉聽了劉亞樓提出的條件,無言以對,雙方的差距太遠了。二人只是將談判情況通過電台報告給了傅作義。

傅作義當即回電,別的什麼都不說,只是談城內蔣系軍隊比他的兵力大十幾倍,逮捕蔣系軍、師長有困難,實不宜實施。猶豫不決的傅作義,找出了很能站得住腳的託詞,實際上他是在觀望,而且是充滿幻想地觀望。

談判沒有結果,崔載之返回北平。李炳泉和電台仍留在八里庄,繼續與兩方面保持聯繫。幾日後,解放軍佔領新保安和張家口,全殲35軍和105軍,徹底斷了傅系軍隊的西退之路。傅作義如同五雷轟頂,一連數日,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不是仰身躺在床上瞪視著天花板,便是在那塊狹小的地面上沒完沒了地踱步,時時地長吁短嘆。

崔載之回到北平,直到第三天才見到傅作義。一向注意禮儀的傅作義當即大發脾氣。

「我是怎麼跟你們談的?」傅作義憤然質問,「我不是已經發去電報了嗎?說得明明白白,為什麼他們還要打呀?」

「他們打掉了35軍,還有105軍……」傅作義接著說,「照這樣打下去,跟讓我在陣前繳械差不多,那還談什麼呢?」

崔載之沒有說話,直到傅作義平靜下來,才詳細地介紹了八里庄談判的經過。

「你都見到誰了?」傅作義問。

崔載之說:「就他們的參謀長劉亞樓,還有負責接待我們的蘇靜。」

「林彪沒有出面?」

「沒有。」

「還有他們的政委羅榮桓,也沒見到?」

「都沒有見到。」

傅作義送走了崔載之,獨自思索起來,開始猶豫這樣談判下去,自己究竟可以保持住什麼樣的地位。

但解放軍沒有給他充分猶豫的時間,1949年元旦剛過,劉亞樓親赴前線,率領各路縱隊揭開了強攻天津的序幕。傅作義再次下定決心,要繼續談判。

傅作義剛剛在猶豫與痛苦中度過了1949年的元旦,就收到李炳泉從八里庄拍來的電報:「解放軍前線長官要求我方派一位身份更高的人參加談判。」

要選一個既有能力又忠於自己的人,在這種時刻並不是很容易的。傅作義思謀良久,最後選定了「剿總」土地處處長周北峰。

「不料局勢發展如此之快。」傅作義見到周北峰時說,「我們必須得和共產黨繼續談判了。半月前,我派了崔載之與共產黨接上了頭,可一個多星期的談判,僅和他們的參謀長劉亞樓談了兩次話,不著邊際,最後還說我們沒有誠意,在他們眼裡,『誠意』就是讓我把平津拱手讓出。我已經把崔載之召了回來。這次得派你去重新商談,你準備一下,明天就同張東蓀一道動身,怎樣?」

「談判的主要內容是什麼?」周北峰問,「我應該怎樣說?」

「軍隊我不要了,政治上也沒有任何要求……」傅作義沉吟地說,「主要是看他們怎麼辦吧,你去了相機行事就是了。」

在周北峰看來,傅作義只是給他交待了一個原則,具體問題一點沒有涉及,而且要由他去具體處理。他覺得工作很難,難就難在「相機行事」,換句話說,就是要他隨機應變。

1月6日,周北峰一行出了北平,向薊縣八里庄駛去。第二次談判開始了。

對於這次談判,毛澤東明確指示林彪等人:只要傅作義讓共產黨和平接收平津兩地,允許他編兩個軍,可以赦免他的戰犯罪,其私人財產可以保全,其部屬的安全和財產不受侵犯,除此以外不能再答應別的條件。

由於這次傅作義派出的是自己的親信土地處處長周北峰,毛澤東對此次談判也非常重視。聶榮臻第一天就親自出馬了,第二天上陣的則是林彪。

周北峰經過認真的思考,全麵攤出了自己的條件:「新保安、張家口作戰中被俘人員要一律釋放,寬大處理,不作戰俘對待。對軍隊的行政文職人員和工勤人員,要妥善安排工作,給予生活出路。對傅部所屬軍政人員過去的罪行,不予追究,一切可由傅一個人負責。」

林彪不苟言笑地聽完周北峰的意見,擲地有聲地說道:「我們的總原則是,所有軍隊一律解放軍化,所有地方一律解放區化。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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