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 第十九章 摧枯拉朽,直下金陵澄六合

人民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後,李宗仁慌了,他連忙給白崇禧打電話。

白崇禧也急了,他拿著電話沉思了半天,才說:「事已至此,我顧不得許多了,有什麼就直說了。眼下,南京是守不住了,上海方向我們不能去。我的意見,為了保全兩廣和大西南,必須放棄京、滬兩地,把湯恩伯的主力迅速移至浙贛線,與華中部隊成為掎角之勢,固守湘、贛、閩,防止共軍侵入兩廣及西南。以宋希濂部布防於宜昌、沙市一帶,以固川東北線。國民政府即於近日內遷往廣州,爭取美援。徵兵征糧,實施總體戰,只要有兩廣和大西南,我們反共復國就大有希望。」

李宗仁對白崇禧的意見深表讚賞,但又擔心蔣介石從中作梗,使計畫難以實現。

白崇禧明白李宗仁難處,在電話里大聲說:「和他攤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一國三公,什麼事都辦不成,李秀成寫了『一朝十誤』,我們有二十誤、三十誤!今後局勢,老蔣再不放手讓我們干,則斷無挽回的餘地。你應乘此機會,向老蔣明白提出,他或你,只能擇一人負責領導政府,以期統一事權。總之,這個家,只能由一個人來當,不是他就是你,不是你就是他!」

李宗仁覺得,白崇禧的話雖難聽,但也指到了他的疼處。即使是個代總統也夠窩囊,自己確實太軟弱了,既然老蔣下了野,就應當逼他把人事權、指揮權和財權全部交出來,不然,自己不僅是傀儡,而且還要替老蔣擔當誤國的罪名。

經白崇禧這麼一鼓搗,李宗仁長了精神,以少有的口氣說道:「我不能做林子超,要干就干,不幹就不幹,明天,我們一起去找蔣攤牌。」

4月22日清晨,在解放軍渡江戰役隆隆炮聲中,李宗仁、白崇禧緊急趕往杭州,和蔣介石攤牌。

此時,蔣介石住在杭州覽橋航校。

這是蔣介石自1月21日下野以來和李宗仁的第一次會面。

李宗仁還沒到蔣介石的住處,蔣已在住處門口歡迎客人了。

兩人雖僅隔三個月沒見面,但都覺得對方在三個月里變化很大。老蔣臉上顴骨,比任何時候都顯得突出;李宗仁那平素飽滿的國字臉,現在瘦得稜角分明。

從南京和李宗仁一同來杭州的,除了白崇禧之外,還有何應欽、張群、吳忠信等人。

當李宗仁一行來到會客廳以後,蔣介石與大家稍事寒暄,就領著李宗仁來到會客廳旁邊的一間小房間里,閉門秘談。

李宗仁牢記他是和蔣介石攤牌的,因此,來到小屋,一坐下來就說道:

「當初要我出來,為的是和談,現在和談已經破裂,共軍大舉渡江,南京馬上就要失守,你有何見教?」

「德鄰兄,」蔣介石誠摯地笑著說,「南京失守,我以為沒關係的,我們還有幾百萬軍隊,你要繼續領導下去,不必灰心,我支持你的。」

蔣介石很清楚,現在局勢一片混亂,上海命運難料,台灣尚未布置好,上海的金銀財寶還正在搶運,現在他還得在幕後觀風向,等機會,李宗仁的這塊招牌還不能丟。

「你如果要我繼續領導,我是萬死不辭的。但是現在這種政出多門、一國三公的情形,誰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領導得了呢?現在共軍已經渡江,南京不保,局勢危殆,我看,我還是辭職的好,以謝國人!」

「德鄰兄,你千萬不能這樣想。現在誰也代替不了你。時局已到了這種地步,你繼續領導下去才有希望,我支持你到底!支持你到底!」蔣介石說話時,態度是極懇切的,看不出有半點的虛情假意。

「在軍事上,目前應以確保兩廣和大西南為主,湯恩伯部應放棄上海,向浙西和贛東轉移,與白健生的華中部隊成掎角之勢,防守浙、贛、閩一帶,阻止共軍西犯。」

「關於軍事指揮權,皆在敬之的國防部,你完全可以向敬之下命令,按照你的意圖部署,我絕不會過問。」開空頭支票比誰都慷慨,說歸說,做歸做,蔣介石深諳此種遊戲的玩法。

「顧墨三的總參謀部與何敬之的國防部今後是什麼關係呢?」李宗仁對蔣的慷慨許諾,並不放心,因為蔣一向都是通過總參謀部直接指揮軍隊的。

「這個嘛!」蔣介石心裡很清楚此時的李宗仁想要什麼,不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給,至於能否拿到手裡,那只有鬼才知曉。蔣介石想了想說道:「何敬之是國防部長,我看由他統一陸海空的指揮權,今後,參謀總長直接向國防部負責。」

只要你老蔣不插手軍事,我李宗仁就指揮得了何應欽,也就指揮得了軍隊。李宗仁忽然覺得老蔣並不是那麼難講話,問題是以前自己太軟弱,想到這裡李宗仁又想到了錢,說道:

「現在軍費開支很大,金圓券暴跌,能否從台灣運出部分銀元供軍政開支用!」

「好的,好的,需要多少,儘管派人到台灣去取就是,這是國家的錢,代總統有權支配。」蔣介石的態度誠摯萬分,李宗仁說什麼他都答應。到了這個份上,李宗仁還能再說些什麼呢?即使有些早就想好了的話,此時也開不了口了,這就是李宗仁。

白崇禧一直坐在會客廳里,與何應欽等人漫無邊際地閑談。李宗仁攤牌的結果如何,他不得而知。

那間小門終於開了,蔣介石和李宗仁一前一後走了出來,白崇禧從他倆的臉上望去,頓時感到一驚:他倆臉上似乎都有一種滿意的微笑。這是妥協的結果,而決不是攤牌所能有的表情。如果這樣,兩廣和大西南就沒有指望了!白崇禧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聲。

白崇禧先於李宗仁辭別蔣介石飛離杭州,趕往漢口指揮軍事。李宗仁飛回南京時,已是傍晚時分。飛機在明故宮機場著陸後,便聽到一陣密集的機槍掃射聲和炮擊聲,激烈的戰鬥正在首都郊外進行。街上行人絕跡,店鋪關門閉戶,滿目凄涼。本來,在杭州返航時,何應欽曾勸李宗仁同他一道飛往上海,然後再轉飛廣州。此前,政府閣員已被全部運送到了上海,南京除衛戍部隊外,政府機構已全部撤離。

按理說,李宗仁沒有返回南京的必要了。但是,李宗仁對何應欽道:

「我應該回南京去看看,我擔心在撤退中會發生搶劫的事件,我如不在場坐鎮,那就更對不起人民了。」

李宗仁回到南京,趕緊給設在孝陵衛的湯恩伯司令部掛了個電話,詢問部隊的情況。湯恩伯這時正集中200輛卡車,準備逃往上海,想不到在南京即將城破之時,李宗仁突然又飛了回來。湯恩伯向李宗仁報告:「報告李代總統,恩伯已於今日下午4時發出全線撤退的命令。江陰要塞以東部隊沿鐵路及公路向上海撤退。江陰以西部隊經常州、深陽、宜興、吳興、嘉興,繞過太湖亦退往上海。殿後的第28軍掩護南京部隊撤退後,沿京杭國道向杭州撤退。」

隨後,湯恩伯勸李宗仁趕快離開南京。

當日晚,李宗仁在南京坐鎮。天黑以後,南京城外,大炮轟鳴,槍聲不絕,李宗仁一夜輾轉不眠。

用過早餐,李宗仁帶隨員驅車直奔明故宮機場,湯恩伯已在飛機場等候他。

「請問代總統,飛上海還是廣州?」湯恩伯問道。

「廣州。」李宗仁說完便登上座機。

「追雲」號飛機升空後,在南京上空盤旋了兩圈,李宗仁從飛機舷窗俯視,只見下關和浦口之間的茫茫江面上,浪花飛濺,炮火如織,舟楫如林,解放軍正蜂擁過江。

此情此景,李宗仁不禁想起「六代豪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的詞來,悲凄地輕聲喃喃:「南京,永別了!」

飛機飛行一個小時後,李宗仁突然命令機師:「改變航向飛桂林!」

23日夜,人民解放軍第35軍先頭部隊解放南京。4月24日上午,第35軍主力從浦口渡江,在夾道人群的歡呼聲中開進南京城。

碼頭的里里外外擁滿了歡迎的人群,人們歡呼著:

「歡迎解放軍解放南京!」

「解放軍同志辛苦了!」

「中國共產黨萬歲!」

「毛主席萬歲!」

莊嚴整齊的解放軍隊伍,沿著中山馬路闊步行進。南京換了人間,昔日「總統府」的門樓上的青天白日旗被扯下,換上了鮮艷的紅旗。這裡曾是蔣介石賣國求榮、禍國殃民的罪惡策源地。接收的解放軍踏進這個大門,滿目是朱紅油漆的柱子和華麗的長廊,儼然是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宮。地上、走廊上,鋪滿碎紙,一片狼藉。走進最裡頭一座房子,便看見蔣介石的「寶輪」。寫字檯的日曆,翻開到「4月23日」。

這就是蔣家王朝的末日!

本來預定,劉伯承率二野機關在4月26日到達南京,但因風雨所阻,到29日才到達南京。由於臨行倉促,事先來不及與警備部隊取得聯繫,過江後,只好包租了一輛公共汽車乘坐。等到劉伯承上了車子,警衛員才突然想起:偌大一個南京城,車子該往那裡開呢?於是前來請示劉伯承。劉伯承一聽呵呵大笑,說:「到了家門口,反倒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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