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淮海大決戰,中原逐鹿總結局 第十四章 誘敵深入,黃維被圍雙堆集

豫東平原經過幾天的綿綿細雨,天氣乍晴,月朗星稀,道路仍然泥濘。在一條土公路上有輛半舊的吉普車,在泥水裡跋涉。車裡坐著年過半百的劉伯承。吉普車正在行進中,突然剎住。原來,前面有輛大卡車陷在泥坑裡,擋住了去路。劉伯承跳下車來,捲起衣袖,招呼參謀們趕快推車,自己也跳進泥水裡,用肩膀頂著車輪。

「吁……噓!」公路上飛來兩匹大白馬,馬蹄甩出團團泥漿。豫皖蘇軍區司令員張國華星夜奔來。

張國華走到汗水淋淋的劉伯承面前,望著這位年過半百的老首長,心裡一陣激動,他敬了個軍禮:「首長,辛苦了。」

劉伯承握著他的手,問道:「國華同志,你來得正好,阻擊黃維有把握嗎?」

張國華蠻有信心地彙報:「司令員,黃維正和我們搶時間,他接連渡過洪河、潁河、渦河,直奔宿縣,我已命令各分區沿途破壞敵人前進的道路和橋樑,撤走河中所有渡船,並按照您的指示,派出20旅伏兵於洪河沿岸,不惜最大犧牲,阻擊黃維……」

劉伯承未等張國華說完,急促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星夜趕來嗎?」張國華茫然。劉伯承繼續說:「你發現沒有?我們的阻擊計畫有個漏洞。」

「漏洞?」張國華緊張了,他在仔細地考慮著自己的安排。

劉伯承欣賞這種沉默,他歷來主張指揮員要冷靜過細,啟發著道:「國華同志,黃維是狡猾的,要把情況想得複雜一點,每戰之前弄清任務、敵情、我情、地勢、時間,這是我們的五行術,你想,假若黃維……」

張國華想起來了:「司令員,你是說黃維有可能不經洪河,繞道而行,直插潁河……」

劉伯承道:「黃維也會想到這一步棋的。他雖然在五次反『圍剿』以後就去當陸大校長了,缺少實際戰鬥經驗,但他有軍事知識,用兵之道是懂得的,手下也不乏謀士,何況在豫西他吃了我們那麼多苦頭,不會不謹慎從事。」

張國華脫口而出:「這樣一來,我們20旅就會被黃維甩在後面了,而且他走的是一百里弓弦,我們要走二百里弓背,根本追不上他,我們的阻擊計畫即要全盤落空……」

說到這,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劉伯承卻似若無其事一樣,指著天空:「國華同志,你看到沒有,月亮周圍都是雲彩,前幾天老天給我們送了場雨,今天突然轉暗。明天,天就要冷了。」他像是在欣賞風景,又似乎是在說氣象。

張國華焦急地問:「司令員,你的意思……」

劉伯承爽朗地笑起來:「天助我也,國華同志,陸地走不贏,我們水上走,你看是不是這樣……」

張國華聽完劉伯承司令員仔細交代,打心裡佩服劉司令員的神機妙算,說道:「劉司令員,當年諸葛亮借東風火燒赤壁,今天您是讓我們借西風圍堵黃維呀!」

劉伯承說:「諸葛亮設壇祭東風,並不是他能呼風喚雨,而是他懂得天文知識,因而,把周瑜騙過去了。東吳也有能人,陸遜就看出了破綻,他也懂得天文知識,但為了維護東吳和西蜀的聯盟,不便點穿。諸葛亮畢竟高人一籌,他也覺察到陸遜已識破此中奧妙,所以建議孫權派陸遜去合肥作戰,實際上是把他支走。自古以來,鬥志和鬥法是用兵的把柄,如無鬥志則一切都談不上,且有覆滅的危險;而鬥法是建立在鬥志的基礎上。我們,不僅要有勇猛的鬥志,也應有變化無窮的鬥法。」

張國華充滿信心地說:「劉司令員,我們這就去和黃維鬥志鬥法。」

劉伯承提醒說:「國華同志,請記住,你們目前的任務是阻擊和誘敵深入,在敵人的精力尚未大大消耗之前,你們擔負的任務是挫其銳氣。所以,在宿縣尚未攻佔、我們還未同主力縱隊匯合之前,暫不與敵決戰!」

「是!明白了!」張國華帶著劉伯承的錦囊妙計奔向前沿。

翌日,在洪河東岸的廟灣河灘上,埋伏著一支隊伍,這就是中野第一縱隊20旅。

旅參謀長梁國棟舉起望遠鏡,不時地向前眺望著,他心裡急成一團火。部隊趴在西北風呼嘯的沙灘上已經4天了。兩天前就聽說黃維兵團離這裡只有幾十里路,可是這兩天,除了每天清晨來幾架敵機,無目標地轟炸一番外,連個黃維兵團的影子也沒有。這時,旅長吳忠也悄悄來到他的身邊,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誰也沒說話,眼神一樣焦灼。

「砰,砰,砰!」河對岸的遠處響起槍聲。沒等梁參謀長發出命令,戰士們便一齊撲向陣地,機槍扳開保險,步槍拉開槍栓,刺刀殼出刀鋒,手榴彈擰開彈蓋,炮彈裝進了炮膛,一切都準備好了,只待敵人來臨。但梁參謀長和戰士們在一起等了好久,豈料,過了一會,敵兵一個也未來,槍聲卻已停止。天地依然靜得出奇。

猛然,從遠處跑來一位受傷的戰士,剛把情況斷斷續續地講完,就犧牲了。梁參謀長跑到吳旅長跟前,憤怒地喊道:「媽的,黃維兩天前就繞過我們,從下游過了洪河,我們派出的騎兵偵察員都犧牲了,游擊隊幾次來人送信,也都犧牲在路上,剛才的槍聲只是為了迷惑我們!」

「媽的!」吳忠煞是氣惱,大吼一聲:「追!」

「追呀!」戰士們呼喊著狂奔起來。所有的報話機全部打開,明語通話,報話機里也傳來黃維兵團雜亂的呼叫:「火速前進!」「快!快!」

雙方都在搶奪時間。

梁參謀長一邊跑,一邊量著地圖,量來量去,一寸也不少了,黃維從河南新蔡到阜陽是200里「弓弦」,20旅從廟灣到阜陽是200里「弓背」,而且比黃維兵團落後了兩天。戰士們的意志雖如鋼鐵一般,腿可是肉長的,肉體是有極限的。

他越想越急,滿頭都是濕漉漉的汗水。突然,他眼前一亮,緊跑幾步,到了旅長身邊,說道:「旅長,這樣走不行!」

吳忠憂鬱地說:「不行也得走呀,又有什麼別的辦法呢?用馬嗎?全旅集中起來不過二十來匹,一個連也不夠用,就是夠用,馬也追不上呀!」

梁參謀長不容吳忠說完,急切地說:「不!我是說用船。」

「用船?」

「對,你看,今天這麼好的西北風,船,順風而下,先送一個團到阜陽渡口,我們就能贏得阻擊的時間。」

吳忠仔細再一想,不行。便說道:「老梁,潁河往常是一條通道,商船來來往往,可是,眼下戰鬥這麼激烈,蔣軍如狼似虎,一般群眾誰敢在河上航行呢?現在到哪裡找船去?」

梁參謀長聞聽,惋惜地說:「這時要真能像神話里所說的,『呼』地一陣大風把我們卷到天上,達到阜陽渡口,那該多好啊!」

吳忠無奈地說:「神話畢竟是神話,天不隨人意呀!」

夜,漸漸黑了。風凄厲地呼叫,兩個人的心裡都像壓了千斤重擔一樣。

「咴咴……」隨著戰馬的嘶鳴聲,豫皖蘇軍區司令員張國華縱馬趕來。兩人正要彙報,張國華擺了擺手:「不用了,陸上走不贏,水上走,他們有車,我們有船!」

「船?」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張國華笑道:「司令員兩天前就估計到這著棋了,讓我在界首渡口為你們準備好了船隻,船正等著你們呢!」

「劉司令員!」梁參謀長激動地喊著。

「有船了!」「有船了!」20旅的戰士們聽到梁參謀長的傳達,呼喊著奔向界首渡口。

船揚帆起航了,順風順水,破浪而行!很快就到了阜陽渡口。

這時,天色剛剛微亮,啟明星遠遠地閃現在天際。吳忠隨同梁參謀長走下船來。

「砰,砰,砰!」遠處又傳來一陣清晰的槍聲,槍聲像是從先頭部隊方向傳來的。吳忠和梁參謀長微微一怔,不約而同地暗想:是黃維兵團已經搶在我們前頭過了運河,是黃維兵團正在過河,和我們狹路相逢,短兵相接?還是黃維兵團尚未過河,只是和他們的搜索隊接上火了呢?

情況不明,很難判斷。兩人立即跨上戰馬,朝槍響的地方奔去。

天已大亮,在潁河東岸的河堤上,走來一位國民黨將軍,40歲左右的樣子,瘦削的臉始終緊繃著,冷漠而毫無表情,唯有眼睛裡顯露出孤傲、驕橫的神色。他身材不高,披著美式呢子大衣,戴著潔白的手套,褲縫筆挺,一雙皮靴擦得錚亮。他就是國民黨第12兵團司令官黃維。

現在的黃維,心情很不平靜。他的第12兵團是今年9月才成立的,所屬有4個軍,除吳紹周的85軍是西北軍舊部外,其他10軍、14軍、18軍均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加上全副美械裝備的快速縱隊共12萬人馬,軍官也都是清一色的陸軍學校畢業生。其實力之雄厚是應該讓他高興的。

但黃維自己知道,他出任司令官,曾在國民黨高層將領內部引起過一場爭論,早就覬覦這個職務的胡璉得知他出任兵團司令而自己只擔任副職後,一氣之下託病去上海、南京長期療養。部屬中雖多數是黃維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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